苏砚自虚空踏落,重回雪地。
周遭那被他心域定格的风雪,重新开始飘洒,却又主动绕开了他身周三尺之地。
他成了这片天地的中心,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核心。
他感觉自己与整个世界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心念微动,他能“听”到山风中夹杂的、旅人迷途的焦急;能“看”到云层下,某个村庄里,一户人家添丁的喜悦;甚至能“触摸”到这座雪山本身,那亘古以来,承载着无数朝圣者祈愿的厚重与安宁。
这便是【心之境】。
不再是单纯地引动自身情绪,而是能与天地间同源的情绪共鸣,并引之为己用。
若此刻再对上镇岳宗师,苏砚自信,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引动天地间最纯粹的【平和】之力,将那霸道的镇压心域消弭于无形。
他拾阶而下,回到那座无名古寺门前。
老喇嘛正站在火塘边,浑浊的眼眸中映着苏砚的身影。
他没有起身,只是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脸上满是深刻的皱纹,却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
“恭喜施主,得证大道。”
这一礼,不是晚辈对前辈,而是大道同行者之间的致意。
苏砚站定,对着老喇嘛,郑重地躬身回了一礼,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真诚。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否则苏砚至今仍在迷雾中求索,不知前路。”
他顿了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敢问大师法号?又为何会在此地,守护着心派最后的传承?”
老喇嘛笑了笑,声音苍老却清晰:
“老衲法号‘守心’。此寺,亦名守心。我等一脉,自先师‘问心’宗师陨落后,便遵其遗命,在此地守护这最后的火种,已不知多少岁月。只为等待一个能重燃此火的有缘人。”
他看向苏砚,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欣慰。
“你凝聚的,是‘人间之心’,此乃心法至高成就之一。能承载众生七情,亦能引动万民之念。先师当年,走的便是这条路。”
守心喇嘛叹了口气,“可惜,他遇到了元一。”
“大师,‘归一会’费尽心机,扭曲历史,打压心法,难道真的只为道统之争?”
苏砚问出了关键。
守心喇嘛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统之争,只是表象。元一真正想要的,远比这更可怕。”
他往火塘里添了一块牛粪,火光映着他严肃的脸,“技派之法,炼体至极,终有极限,寿元亦有尽头。而心法,炼神至极,理论上可达神魂不朽。元一惊才绝艳,他从心法中窥见了一条邪路。”
“他想要逆转心法。寻常心法,是熔炼自身七情,与天地万物共鸣,最终得证大道。而元一想要的,是创造出一种能吞噬天地间所有正面情绪的‘心’,以此来为自己续命,达成伪永生。此物,他称之为【元之阴影】。”
尹恩秀在一旁听得遍体生寒。
吞噬世人的喜悦、希望、守护、平和……来换取一人的永生?
这是何等恶毒疯狂的想法!
苏砚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他与归一会、与元武道联盟的仇怨,还带着个人复仇的色彩。
那么现在,这已经演变成了守护之战。
他的“人间之心”,承载的是世间一切美好与复杂的情感。
而归一会的【元之阴影】,却要将这一切吞噬殆尽,让世界变成一片情感的荒漠。
这两条路,从根源上,便是光与影,生与死。
不死不休。
“老衲会将完整的心派修炼法门,尽数传给二位。”
守心喇嘛从怀中取出一块更为古旧的骨片,递了过来,“这世间的未来,便托付给你们了。”
苏砚与尹恩秀对视一眼,郑重地接过了那份传承。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在无名寺住下,彻底巩固境界。
苏砚已是宗师,他的【人间之心】圆融无瑕,举手投足间,皆与天地相合。
他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帮助尹恩秀。
在苏砚【人间之心】的引导与完整心法的指引下,尹恩秀终于开始冲击最后一层障碍。
即便有苏砚心域的庇护,她也必须独自面对那份守护之情所带来的考验——那份情感既是她力量的源泉,也是最柔软的弱点。
最终,是她自身面对强敌不退半步的坚韧,战胜了内心的动摇,将雪崩下护住苏砚的决绝,彻底淬炼成了一颗剔透晶莹,散发着柔和却坚定光芒的武道之心。
【守护之心】。
当尹恩秀成功凝聚武道之心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苏砚含笑的目光。
她的脸颊微微一红,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自信。
她,也踏入了准宗师之境。
三天期满,是时候离开了。
雪山之巅,苏砚迎风而立,他拿出一部早已没电关机的卫星电话,换上备用电池,开机。
信号在搜索片刻后,终于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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