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指尖滑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暗斑。沈明澜没去擦,只是将左臂往身侧压得更紧了些。伤口裂开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碎石在肋下翻搅。他靠着村舍断墙缓步前行,脚印拖出一道湿痕,混着夜露与血水,在晨光未起的灰白里显得格外滞重。
远处传来马蹄声,夹杂人语喧哗。他抬眼望去,一队衙役正押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民夫走过土路,后面跟着几辆破旧板车,车上堆着麻袋,写着“治水银”三个红字。
来了。
他低头整了整粗布衣领,从怀中取出一张伪造的荐书——纸面泛黄,边角做旧,连墨迹都特意晕染过一层水渍。这是昨夜在残屋角落用炭灰调水写成的,署名是早已覆灭的南陵账房学馆。只要不细究,足以蒙混过关。
他迎上前去,声音沙哑:“这位差爷,可是招账房?”
领头衙役斜眼打量他一眼,见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皱眉道:“你这模样,能撑得住日夜对账?”
“二十年记账未错一笔。”他递上文书,“若不信,可当场试算。”
衙役接过一看,又念了几句算术题。他闭目作答,一口气报出三组赋税折耗明细,数字精准无误。周围几个监工 exchanged glances,其中一人低声道:“有点本事。”
衙役这才点头:“进去吧。库房在东头,今日要清点上半年余银,误了时辰,一顿棍子伺候。”
沈明澜垂首称是,随人流步入镇中。所谓“库房”,不过是几间砖木搭成的仓棚,外设两道铁锁,内有四名持刀护卫来回巡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铜锈味,那是银锭久置不通风的气息。
他被安排坐在角落案前,发了一本账册。翻开第一页,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每一笔进出皆有签押。表面看毫无破绽。
但他一眼看出不对。
纸张质地新旧不一,有些页明显是近期补录;更有几处“损耗”栏用淡墨重描,试图掩盖修改痕迹。最可疑的是,所有“入库”记录均无运银官印,仅有地方士绅私戳。
他不动声色,继续翻页。
直到午时交接,守卫换岗松懈之际,他借着起身如厕的机会,悄然绕至后仓。那里有一扇虚掩的小门,门轴生锈,推开时发出轻响。他闪身而入,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木箱。
撬开最外一只,里面码放整齐的银锭泛着冷光。他抽出一枚,入手却轻飘异常。指甲轻轻一刮,银皮剥落,露出内里铅芯。
果然是假的。
他又连查三箱,情况相同。偌大仓库,真银不足三成。其余全是镀银铅块,以次充好,瞒天过海。
正欲取出随身玉佩暗中摄取证据文气,忽听门外脚步声逼近,沉稳有力,不似寻常护卫。
他迅速跃起,攀梁而上,隐于横木阴影之中。
门被推开。
一名紫袍男子踱步而入,腰悬玉带,面容富态却不怒自威。两名随从紧随其后,手中捧着卷宗。他站在中央,环视四周,忽然冷笑一声:“这账做得倒是漂亮,可惜……纸包不住火。”
随从低声问:“老爷,是否按原计划明日运走最后一批?”
“不必。”他摆手,“堤坝一塌,洪水冲垮粮仓,谁还会来查银子?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账册,死无对证。”
沈明澜心头一震。
此人竟不是本地族老,而是江南士族联盟的实权人物——赵元昭!此人本应坐镇京城,参与朝议,怎会亲临灾区?
还未细想,赵元昭忽然抬头,目光直射梁上:“上面那位,既然听了这么久,何不下来一见?”
沈明澜屏息不动。
赵元昭嘴角微扬:“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眼神却不像凡俗之辈。你身上……有种藏不住的东西。”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文印——那是高阶文宫修行者的标志!
沈明澜瞳孔骤缩。对方也是文道中人!
“我认得你。”赵元昭声音陡然转冷,“沈家赘婿,沈明澜。当日你在太庙侧殿觉醒文宫异象,虽被遮掩,但我恰好在场。你说,你一个被毒杀的废人,为何能活?为何能修?”
话音落下,四周护卫瞬间围拢,刀锋出鞘。
沈明澜仍伏于梁上,手指已悄然抚上胸前玉佩。识海之中,巨龙缓缓睁眼,三十六符开始流转。《孟子》篇章自动浮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他默念:“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浩然之气自丹田升起,沿着经脉缓缓运行。文宫震动,一股无形威压扩散开来,连屋顶尘埃都为之轻颤。
赵元昭眯起眼睛:“好强的文意……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小人不知老爷所言何事。”沈明澜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平稳,“只是一名流民,为糊口而来做事。”
“装?”赵元昭冷笑,“你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把戏?越是沉默,越是有鬼!来人,把他给我抓下来!我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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