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二月二十六,卯时,奉天殿内,金砖墁地,香烟缭绕。卯正的朝钟余韵仿佛还萦绕在蟠龙金柱之间,肃穆的气氛中透着一丝异域的气息。今日的朝会,主角并非大明臣工,而是远道而来的藩邦使者。
朝鲜正使李廷龟身着深青色朝服,头戴纱帽,率副使、通译等一行十余人,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恭敬地步入大殿。他行至御阶之下,依礼深深拜伏:“小邦使臣李廷龟,奉吾王命,叩见大明大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声音洪亮,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仆仆,却难掩激动。
“平身。”朱由校的声音自御座传来,平静而威严。
李廷龟起身,双手捧起一卷绢书:“启奏陛下,蒙天朝庇佑,吾王倾尽心力筹措之茂山铁砂十万斤,已于前月由沈有容将军麾下登莱水师接应护送,安然运抵辽阳熊经略军前!沈将军水师将士,不畏风浪,沿途清剿小股海寇,护卫周全,功不可没!”他言语恳切,详细描述了水师接应、转运的艰险过程,殿内群臣闻言,皆微微颔首。
朱由校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朝鲜王忠顺可嘉,助大明固守边陲,功不可没。赏朝鲜国王蟒缎十匹,官窑上品瓷器一百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使团,“赐正副使臣、通译及随行人员,每人银五十两。”
“叩谢天恩!”李廷龟率众再次拜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后续铁砂供应,”朱由校的声音清晰传遍大殿,“朝廷将按市价加二成收购,以示体恤。运送之事,全权交由登莱水师专司护送。朝鲜无需再派军船护卫,以免徒增耗费与风险。” 这道旨意,既显恩赏,又悄然收紧了战略物资运输的核心环节,确保其牢牢掌控在大明水师手中。李廷龟等人唯有再次叩谢圣恩。
朝鲜使团刚刚退至殿侧,殿外便传来一阵沉浑的号角声。紧接着,一股混合着皮革、牲畜与草原风霜的粗犷气息涌入殿内。林丹汗的使者,台吉巴图,身着蒙古皮袍,头戴毡帽,带着数名同样剽悍的随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步伐带着草原特有的节奏,眼神锐利如鹰,直视御座,按蒙古礼节躬身行礼:“长生天庇佑下的察哈尔部使者,巴图,向大明大皇帝致敬!愿您的威严如巍峨的兴安岭!”
巴图声音洪亮,随即挥手示意随从呈上礼单:“奉我林丹汗之命,敬献上等驼马一百匹,祈愿明蒙之谊,如草原般广阔无垠!” 礼单被鸿胪寺官员接过。
“察哈尔汗心意,朕已知晓。”朱由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巴图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陛下!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如草原上的恶狼,其獠牙已逼近我察哈尔牧地!汗帐勇士枕戈待旦,然去岁雪灾,部族牛羊冻毙无数,粮秣、布匹奇缺。恳请天朝陛下,念在共御强敌之谊,援助粮米一万石,布匹一万匹,以解燃眉之急,助我部勇士护佑草原安宁,亦为大明屏障北疆!”
殿内群臣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御座之上。这请求数额不小,且牵涉到对蒙古部落的直接军援,是给,是拒?给,则恐其坐大,或资敌;拒,则可能将其推向建虏。
朱由校的目光与台下的巴图在空中交汇。就在这一刹那,无人察觉,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精神力量,如同最隐秘的冰流,自朱由校的眉心识海深处悄然发动!那正是他拥有的神秘法宝——收心盖之力!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精准地刺入巴图的意识深处。
巴图只觉得御座上那双年轻帝王的眼眸,骤然变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能洞穿他的灵魂!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瞬间攫住了他,心脏狂跳,脑中一片短暂的空白与眩晕。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臣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他所有的抗拒念头。他猛地垂下头颅,不敢再直视天颜,额角竟沁出细密的冷汗。
“准。”朱由校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仿佛刚才那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察哈尔部为大明北藩,共御建虏,理所应当。所需粮米布匹,由宣府镇拨付,着户部即刻行文办理。” 旨意下达,干脆利落。
“巴图代我汗及察哈尔部万千部民,叩谢陛下天恩!” 巴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深深拜倒。此刻他心中对朱由校的敬畏已如烙印般深刻,远超对一个强大帝国君主的正常敬畏。
“你且留下,朕另有口谕。”朱由校的声音低沉下去。待其他使臣和大部分官员依序退出大殿后,空旷的奉天殿内只剩下皇帝、几名贴身内侍和阶下的巴图。空气仿佛凝固了。
朱由校的目光再次锁定巴图,这一次,那无形的收心盖之力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将一道不容违抗的意志深深凿入巴图的灵魂核心:“巴图,你听真了。归告林丹汗,大明不会坐视建虏吞并草原。时机成熟,朝廷自会择机相助察哈尔部‘收复失地’。”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律,“然此乃绝密!自今日起,你每月初五,须亲至宣府镇锦衣卫千户所,向当值千户密报三事:其一,林丹汗金帐之内,何人暗通建虏后金?其二,察哈尔本部及各附属部落,现存可用战马、牛羊、粮草数目几何?其三,林丹汗对大明朝廷,其真实心意究竟如何?是真心依附,抑或首鼠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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