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九月初三,巳时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京营的校场上,却驱不散士兵们脸上笼罩的阴霾和压抑的躁动。拖欠的饷银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不满的暗流在沉默中汹涌。朱由校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情绪低落的人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心念微动。眉间那点灼热感悄然浮现,随即隐没。
“王安。”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奴婢在!”王安立刻应声上前。
朱由校伸出手,宽大的袍袖在王安面前轻轻一拂。
“哗啦——轰!”
如同凭空变出了一座小山!金黄的、饱满的谷物如同金色的瀑布,轰然倾泻在王安面前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空地上!瞬间堆起了一座足有千石之巨的粮山!饱满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新鲜谷物特有的、令人心安的醇厚香气。
“分下去。”朱由校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士兵耳中,“告诉将士们,这是孤给的‘定心粮’!三日之内,所欠饷银,分文不少,一并补齐!”
短暂的死寂。
随即,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万岁!”“万岁爷!”“万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震得点将台的旗杆都在嗡嗡作响!士兵们脸上的阴霾和不满瞬间被狂喜和激动取代,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看到了神迹!千石新粮堆积如山,新君金口玉言承诺三日补饷!哗变的阴云,在这座凭空出现的粮山和掷地有声的承诺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随后户部仓场主事与京营提督共同查验京营粮库,见谷粒饱满、仓储有序,仓场主事忍不住向王安嘀咕:“这粮看着太新了,倒像是刚收的秋粮……” 王安皮笑肉不笑地向他们递过一本账册:“大人细看,这是万历爷去年秋在通州秘储的备边粮,账册上都记着,只是没入太仓正库罢了。新君登基,拿出来犒军,先帝恐边事紧急,特留此储备。”
京营提督翻到账册末尾的“通州密仓秋粮,非诏不得启用的万历三十五年内监秘账”这一页,他不知这本账实为朱由校仿造,他只当是先帝遗存,不敢再多问,谁会傻到质疑“先帝秘储”?千石粮山分拨后,王安与京营总兵在《内帑临时支用册》共同签字,注明“支用万历通州秘储,补京营欠饷”
未时的日影西斜,在司礼监幽暗的值房内投下长长的影子。刘逊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一夜的恐惧、悔恨和剧烈的头痛折磨得他形销骨立,眼窝深陷。收心盖的力量彻底解除后,前日的记忆清晰无比,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神经。巨大的耻辱感和对李选侍的愧疚,以及对新君那深不可测手段的恐惧,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他死死缠住。他颤抖着解下自己的腰带,试图套上房梁。
“哐当!”门被猛地踹开。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扯下。
“想死?没那么容易!”为首的侍卫统领声音冰冷,“殿下口谕:刘逊老迈昏聩,不堪驱使。念其旧日微劳,着即日发往西山净军所养老!即刻押送出京!”
“净…净军所?”刘逊呆滞地重复着,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惨笑,眼泪混着鼻涕流了满脸。净军所,那是安置年老无用、或犯有过错太监的等死之地!比冷宫更不如!殿下这是…这是要用他这个生不如死的废人,去给李选侍那些还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残党看!一个活生生的、最残酷的警告!
未时的风卷着落叶掠过东华门的角楼,杨涟与左光斗并肩站在金水桥畔,望着远处押解刘逊的囚车消失在宫墙拐角。
“赵进忠像被摄了魂。”杨涟望着囚车消失的方向,指节捏得发白。
左光斗望着宫墙内侧隐约可见的仁寿殿飞檐,冷哼一声:“李选侍被移宫后,其党羽贼心不死。崔可灼那厮已被押进天牢——此人前番进献红铅丸毒害先帝,本就通些旁门左道,难保不是他与李选侍残余势力勾结,用妖术操控内监,故作疯癫,意图搅乱宫闱,再借机污蔑新君‘失德’!”
杨涟抚须道:“李选侍绝食、赵进忠发狂,接连出事,看似杂乱,实则步步指向‘新君不仁’。咱们需尽快将崔可灼余党缉拿归案,当众揭穿其奸计,方能堵住那些想借‘异常’生事的悠悠之口。”
风过桥洞,两人心照不宣——有些“妖术”,看破不说破才是稳妥。
未时三刻,慈庆宫木工坊。 朱由校的指尖划过那尊檀木武将冰冷的铠甲,司礼监外刘逊那声凄厉的惨笑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收心盖的寒意蛰伏在识海,提醒着他那足以扭曲人心的力量。 刻刀就在手边,他却迟迟没有拿起。 “殿下?”王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心翼翼,“内阁递了牌子,辽东急报,后金扰边,粮饷…只凑出三成。” 朱由校没有回头,目光投向窗外沙沙作响的老槐。“库房还有多少存粮?” “回殿下,内帑早空了,太仓的粮…怕是撑不过三个月。” 朱由校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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