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正月十八的曙光尚未完全驱散紫禁城的寒意,朱由校已端坐御书房。经过昨日的短暂松弛,他的目光重新凝聚如鹰隼,锁定了更为复杂的棋局:如何将聚宝盆源源不断产出的银粮,完美地“溶解”在帝国庞大而陈旧的财政体系之中,同时为即将到来的辽东决战夯实权力基础。今日的主题,是“锚定”与“落子”。
晋商转兑的关键是“发商生息”的洗白术。
辰时,王安奉上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晋商范永斗等八家承领内帑生息本银特许令》。朱由校逐字审阅,这份文书是他精心设计的洗白链条的关键一环:
核心条款准予范永斗等八家晋商,以“弥补泰昌元年内库支应”名义,承领内库发商生息本银十万两,实为六万两聚宝盆新银加四万两内库真万历旧银。该本银须于正月底前交付商号,其“生息银”按年利一分计,定于天启元年十月底前连本带利缴还内库。
其次是操作规范与伪装,缴还之“生息银”及本金,需由五家商号共同监督熔铸。熔铸时,须在每锭新银之上,錾刻‘万历四十八年户部监造’字样,其形制、重量、成色,务必与内库原藏之万历旧银分毫不差。内库将提供錾刻模子及真万历旧银样式供参照。
最后是首次的“利润”处置与姿态,此次缴还银两中,八家商号需额外以“商民感念圣恩,自愿助军”名义,捐输白银一万两实为操作中产生的“火耗盈余”部分,全数缴入辽饷专户。由户部左侍郎亲自签收,账目明确标注“晋商范氏等捐输辽饷”,并抄送都察院备案。
王安心领神会:“奴才明白,内库会‘借’给他们几锭真正的万历旧银做样子,确保錾刻无差。”
操作逻辑的精髓是通过“发商生息”这一符合内库管理惯例的操作,巧妙地将十万两六万新四万旧的混合银以“本银”形式输出。待其连本带利伪装成“生息银”缴回时,通过熔铸做旧并錾刻万历旧款,便彻底洗去了聚宝盆新银的痕迹,并“覆盖”了对应的旧账亏空。那一万两“自愿捐输”的辽饷,一石三鸟之效不变:展示和谐、堵质疑、绑定晋商。
巳时,辽东归来的许显纯风尘仆仆,未及休息便奉召入宫。朱由校递给他一封火漆密封的亲笔密信,以及一份加盖了司礼监印信的空白“采办勘合”模板。
“许卿,即刻动身,沿运河南下宁波,面见李旦负责海商对接。”朱由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任务有二。”
朱由校口授机宜,核心约定是缴贡机制,自天启元年二月起,李旦旗下“裕昌号”商行,须每月以“东洋苏木、胡椒等御用物资采办折银”名义,向内库定额缴贡白银二十万两。由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提督内官监具体经办此事。
账目依据是缴贡时需附“宁波府市舶司物资查验单”。许显纯此行携带空白模板,由李旦根据“采办”情况自行填写具体船次、货品、数量,由已打通关节的市舶司官吏用印确认。
资金构成与洗白规则是,其中十五万两由内库直供许显纯此行随船携带,李旦需将其熔铸后,掺入自身海贸所得旧银。另外五万两为李旦自营利润,这是皇帝默许保留份额。允许李旦从其自营的五万两利润中,抽取一成五千两作为“采办运输、人力等费用”。
户部核查规则,仅核验每月缴贡总数是否吻合内库‘御用物资采办’预算,不核查具体船次、货单真伪及物资实际价值。
“告诉他,”朱由校目光锐利,“这是朕给他开的‘正门’。户部那头,朕自会疏通。记住,缴贡银的成色、分量,必须符合官锭标准。宁波市舶司的验单,做得像样些,人也要打点妥当。”他特意强调,“背景就依托‘万历晚年海税征管松弛,积欠甚多,今追缴入库’。这笔账,要从万历四十五年开始往回‘填’。”
铺垫作用的关键安排是李旦“正式归顺”后,皇帝为其量身定制的洗钱通道。聚宝盆每月产出的巨额白银,将通过“海贸采办折银”这一名义汇入内库。关键在于,利用司礼监王安提督、内官监经办、市舶司出具合规验单的三层架构,既在形式上符合“市舶司主掌外贸勘验”的制度,又通过司礼监的权威和内官监的执行,实现了皇帝对流程的绝对控制和对户部的规避。利用万历海税混乱的历史背景,伪装成“追缴的陈年旧欠”完成“补账”。
许显纯领命,带着密信、空白市舶司验单模板、司礼监勘合和内库拨付的十五万两银锭,与三名精干缇骑迅速消失。
未时,兵部尚书崔景荣奉召入乾清宫。朱由校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口授了一份《辽东经略职权敕》的核心要点。崔景荣笔走龙蛇,迅速拟成正式敕令文稿,经朱由校朱批后,加盖兵部大印。
敕令核心内容首先是辽东经略的节制范围扩大 “特谕:辽东经略熊廷弼,主掌沈阳、辽阳、海州三卫城防修缮、粮饷分发、日常操演之全权。凡需调用三卫府库银粮、调配非战时期兵马布防,可径行决断,事后五日内向兵部报备即可,不必事前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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