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药神：从凉茶摊到千亿帝国 第42章 夜宿河埠头

（1990 年 11 月 5 日—11 月 6 日）

一、桥洞下的夜

傍晚七点，省城旧货站旁的河埠头开始退潮。浑浊的江水裹着泥沙，发出“唰唰”的声响，缓缓退去，露出布满青苔的混凝土桥墩。桥墩被水浸得发黑，那青苔厚得能塞进指甲，摸上去湿滑又黏腻，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桥洞像一只张大的嘴，吞吐着江风和雨气，风里夹杂着江水的潮湿和远处工厂飘来的煤烟味，熏得人鼻子发痒。

里面早挤满了人。流浪汉老葛，裹着一件露出棉絮的军大衣，那棉絮从破洞处钻出来，像一团团乱糟糟的云朵。他怀里抱着半瓶散装白酒，时不时抿上一口，脸上露出满足又陶醉的神情，眼睛眯成一条缝。卖唱女阿桃，抱着一把掉漆的二胡，琴身斑驳，有几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本色。琴弦用铜丝缠了又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童工，瘦得像竹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打着好几个补丁。他们正把捡来的药渣摊在报纸上晾干，那药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混合着桥洞里的其他气味，让人有些作呕。

空气里混着酒精、霉味、江水腥和煤烟，像一口终年不刷的锅，又闷又臭。陆超群刚走进桥洞，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试图驱散这难闻的气味。他的目光扫过桥洞里的众人，看到老葛那陶醉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这白酒到底是什么滋味；看到阿桃那把破旧的二胡，又想象着它能拉出怎样的曲调；看到童工们瘦弱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老葛察觉到陆超群的目光，抬起头，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小伙子，来一口不？这酒可带劲啦！”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陆超群连忙摆摆手，礼貌地笑了笑：“不了，谢谢大爷。”老葛也不勉强，又低下头，自顾自地抿着酒。

二、凉茶与中暑

夜里十点，闷热突然加剧。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搬运工老周扛着两袋水泥过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湿透了他的衣衫。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瘫在桥洞边。他脸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滚，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陆超群正把凉茶桶拖到桥洞避风处，听到声响，立刻转过头去。看到老周的样子，他心中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凉茶桶，快步走到老周身边。他蹲下身子，一手托住老周后颈，那后颈湿漉漉的，全是汗水；一手把碗沿贴到对方唇边。凉茶里加了薄荷、藿香、六一散，颜色墨绿，苦中带甘。老周喉结滚动，半碗下去，脸色由白转红，呼吸渐渐平稳。他微微睁开眼睛，感激地看着陆超群，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阿桃的二胡拉出一声长音，那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丝悠扬，像替老周松了口气。童工们围过来，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好奇地看着老周和陆超群。其中一个童工忍不住问道：“哥，他咋啦？这凉茶真这么厉害？”陆超群一边继续喂老周喝凉茶，一边轻声解释道：“他中暑了，这凉茶能解暑。”

陆超群又舀两碗，给老周，也给旁边咳嗽的老葛。老葛接过碗，一口下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抹了抹嘴，白酒瓶往凉茶桶里倒了一点，笑着说：“小伙子，这味儿带劲！比我这酒还够味！”陆超群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大爷，这凉茶是解暑的，和酒可不一样。”老葛却不在乎地摆摆手：“管它呢，好喝就行！”

三、露水同盟

凉茶桶见底时，桥洞里已聚了七八个人。老葛把军大衣铺在地上，拍了拍，示意陆超群坐下：“今晚这儿归你。”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真诚和热情。陆超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缓缓坐下，感受着军大衣上那粗糙的布料和残留的体温。

阿桃把二胡横在膝上，轻轻调试了一下琴弦，然后唱了一段《天涯歌女》。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甜味，在桥洞里回荡着，仿佛给这闷热潮湿的夜晚带来了一丝清凉。陆超群听得有些入神，眼睛微微闭上，沉浸在那歌声中。

童工们把药渣拢成一堆，蹲在地上仔细地挑出完整的七叶一枝花。他们的手指虽然粗糙，但却很灵活，不一会儿就挑出了好几株。其中一个童工把七叶一枝花递给陆超群，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哥，这个能卖钱。”陆超群接过药渣，用旧报纸包好，笑着说：“明天一起卖，三七分。”孩子们咧嘴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豁口，那笑容纯真又灿烂。

老葛把半瓶白酒递过来：“喝一口，夜里不冷。”陆超群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抿了一口，那酒辣得他眼泪直流，喉咙像着了火一样。但他却觉得胸口热乎起来，仿佛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他看着老葛那真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陆超群把铜秤砣放在膝上，秤星映着汽灯，像一枚小小的月亮。他轻轻抚摸着秤砣，感受着它冰凉的触感。桥洞外，江水拍岸，发出“啪啪”的声响，像一首低沉的摇篮曲。他望着桥洞外的江面，思绪飘得很远，想象着明天卖凉茶的情景。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阿桃突然开口了：“小伙子，你这凉茶要是真能卖出去，以后可别忘了我们啊。”陆超群回过神来，看着阿桃，认真地说：“阿桃姐，放心吧，有大家帮忙，这凉茶肯定能卖出去。到时候，咱们一起赚钱。”阿桃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姐就盼着你能有出息。”

四、免费摊位

天亮前，雨停了，江面浮起一层乳白的雾。那雾像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着江面，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老周醒来，第一句话是：“兄弟，你这凉茶救命，明天我的摊位让给你半天。”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感激。陆超群连忙说道：“周大哥，这怎么行，你的摊位你自己还要用呢。”老周摆摆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歇半天不碍事。你这凉茶能救我的命，这点忙算什么。”

老葛拍拍陆超群肩膀：“码头东边，早市最旺，我替你占位子。”他的手掌宽厚粗糙，拍在陆超群肩膀上，让陆超群感受到一股力量。陆超群感激地看着老葛：“大爷，太谢谢你了。”老葛笑着说：“谢啥，咱们都是一家人。”

阿桃把二胡背在身后：“我帮你拉客，唱《凉茶歌》。”她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的声响。陆超群眼睛一亮：“阿桃姐，那太好了，有你帮忙，肯定能吸引不少人。”阿桃自信地笑了笑：“放心吧，姐这嗓子，唱首歌还能难倒我？”

童工们把昨晚拣的药渣装进旧麻袋，袋口用草绳扎紧，那草绳粗糙又结实。他们把麻袋递给陆超群，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哥，这药渣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陆超群接过麻袋，笑着说：“嗯，咱们一起努力，肯定能行。”

陆超群把凉茶桶重新装满，桶壁贴着一张手写标签：“河埠头凉茶——1990.11.6”。那字迹歪歪扭扭，但却透着一股认真。他抬头，江雾中，桥洞的轮廓像一条沉睡的龙。铜秤砣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他看着身边的众人，心中充满了感动和信心。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这个“凉茶联盟”，正式在省城最潮湿的角落，扎下第一根桩。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陆超群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咱们一起加油，把这凉茶生意做好！”众人纷纷点头，脸上洋溢着希望的笑容。在这潮湿的河埠头，在这乳白的江雾中，他们的梦想，正如同那即将升起的太阳，渐渐照亮前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