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泣之雨持续飘落,无声无息,却带着浸透灵魂的寒意与悲怆。
暗红色的雨滴连成细密的丝线,将焦黑的深坑、崩塌的山峦、浑浊翻涌的洱海,以及散落各处的枯骨与濒死者,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凄艳的血色帷幕之下。
李逍遥的意识在剧痛与冰冷中沉浮。怀中玉佩散发的暖流细若游丝,却异常坚韧,如同黑暗冰原上的一簇微小篝火,顽强地抵抗着“天泣”之雨带来的、仿佛能冻结生命本源的寂灭之意。他引导着这丝暖流,在破碎的经脉中艰难穿行,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伴随着刀割般的痛苦,但暖流所过之处,那被拜月教主最后狂暴能量以及“天泣”之雨侵蚀的经脉,确确实实在极其缓慢地修复、弥合。
他不再试图起身,也不再焦急。绝境之中,反而有了一种近乎空明的冷静。他放缓呼吸,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体内那微妙的变化中,感受着玉佩暖流与“天泣”寒意相互抵消、又隐隐有某种奇特共鸣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他感觉到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可以极其轻微地勾动一下了。
这是一个渺小却至关重要的信号——他的身体,正在从崩溃边缘,极其缓慢地拉回。
他睁开眼,暗红色的雨幕中,首先看到的是一缕极其微弱的翠绿色光芒,在赵灵儿身边摇曳。那是天蛇杖残留的最后灵性,在“天泣”之雨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完全熄灭,反而如同被洗去尘埃的明珠,重新焕发出一点纯粹的生命之光。这点光芒笼罩着赵灵儿,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那么一丝。
李逍遥心中稍安,又竭力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林月如的情况依旧糟糕,折断的手臂在血雨中显得格外扭曲,但她紧咬的牙关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她强大的求生意志仍在支撑。甚至,李逍遥隐约感觉到,她周身那惨烈的拳意虽然散乱,却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在这天地同悲的环境中,悄然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多了一丝沉郁的厚重。
而林月……
李逍遥的心再次提起。林月依旧躺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但奇异的是,她左臂那道深可见骨、被怨念侵蚀的焦黑伤口,在“天泣”之雨的持续冲刷下,边缘的焦黑色竟然在极其缓慢地变淡,一丝丝暗红色的、蕴含着奇异净化力量的雨丝,似乎正在与那侵蚀性能量进行着拉锯。她体内那游走的淡银色光华,也在这内外交困的压力下,更加执着地守护着她的心脉。
她还没有放弃。
血雨不仅影响着他们四人。
那些散落在湖边、未被彻底抽干生命、尚存一息的极少数百姓,在暗红雨水的浸润下,原本微弱的呻吟声,竟也奇异地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丝。那雨水中的悲怆之意,似乎与他们自身的绝望产生了共鸣,反而刺激了他们残存的生命力,如同给予将死之人的最后刺激。
然而,对于那些早已化为枯骨的死者,血雨无能为力。雨水冲刷着他们空洞的眼眶和嶙峋的骨骼,更添凄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他们四人,也非来自幸存者。
而是来自这片土地本身,来自那被拜月教主强行抽取、又发生反噬、最终被打散而残留在天地间的庞杂“愿力”,以及……那无数新死者凝聚不散的怨念与悲愤!
“天泣”之雨,仿佛是一个引子,一个催化剂。
李逍遥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力量。这力量不再是拜月教主引导下的有序洪流,而是彻底失控、混杂着最朴素祈愿(守护亲人、活下去)、最深沉痛苦(被强行剥夺生命)、以及最茫然不解(为何遭此劫难)的混沌能量场。
这些散逸的愿力与怨念,在“天泣”之雨——这天地悲意的浸润与“搅拌”下,开始发生难以预测的变化。它们不再单纯地消散,也不再攻击任何人,而是……开始缓缓下沉,如同无形的雾气,渗入被鲜血浸透的焦土,渗入崩塌的山石,渗入翻涌的湖水。
起初,只是微弱的涟漪。
但很快,李逍遥身下的地面,传来极其轻微、却连绵不绝的“簌簌”声。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去,只见焦黑的泥土缝隙中,一点极其顽强的、带着暗红色泽的嫩芽,竟顶开了沉重的土块,颤巍巍地探出头来!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
不是寻常的绿芽,而是透着一种血色光泽、形态也略显诡异的植物幼苗。它们生长得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混杂着悲伤与生机的矛盾气息。
浑浊的洱海湖水中,也开始浮现出一点点的暗红色光斑,像是沉入水底的星屑,随着波涛起伏。
崩塌的山石缝隙里,亦有类似的暗红色苔藓类物质开始蔓延。
这片被毁灭性能量彻底洗礼、本该寸草不生、死寂多年的土地,竟在“天泣”之雨和散逸的众生心念能量作用下,开始了一种诡异而悲壮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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