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妃上心头 第85章 汪若澜的第二次干预

江南织造案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其引发的波澜迅速扩散至朝野上下。康熙帝支持四阿哥胤禛、决意彻查的态度，像一道清晰的闪电，划破了八爷党“众望所归”的政治天空。虽然正式的清算尚未开始，但那种山雨欲来、风向已变的压迫感，已然笼罩了整个京城。

汪若澜身处风暴眼的边缘，感受最为真切。她看到八阿哥胤禩虽然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润从容，但入宫奏对的次数明显减少，即便在场，言辞也愈发谨慎，那股挥斥方遒的自信似乎收敛了许多。而康熙帝，在做出了彻查的决定后，反而显得平静下来，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密折如雪”的景象并未停止，反而有增无减。汪若澜知道，康熙正在利用这套系统，加紧收集着最后的关键“证据”，或者说，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发难时机。一场针对八爷党及其关联势力的雷霆打击，已是箭在弦上。

这种认知，让汪若澜在忧虑胤禛处境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十四阿哥胤禵。

胤禵年轻气盛，性情直率，与八阿哥胤禩关系亲近，是朝野皆知的“八爷党”重要成员，至少是坚定的支持者。他或许并未深度参与核心的阴谋，但其显赫的地位和与胤禩的密切往来，注定了他无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独善其身。汪若澜脑海中浮现出塞外围场时，胤禵那毫无城府的热情、那执意要送她珐琅盒的固执，还有那双看着她时、清澈而炽热的眼睛。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她并不认同胤禵的政治立场，甚至对其背后的八爷党深感忌惮。但抛开政治，胤禵对她那份单纯而执着的情感，以及其本性中的那份侠义与率真，让她无法完全硬起心肠，眼睁睁看着他可能被即将到来的政治海啸所吞噬。那将是“池鱼之殃”最残酷的体现。

“能否……提醒他一下？”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不是背叛胤禛，也不是干预朝局，仅仅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可能被无辜波及者的微弱怜悯，以及……或许还有一丝对那份真挚情感的难以言喻的回应。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甚至自身难保，但正是这种同为“池鱼”的处境，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机会很快到来。康熙因江南织造案及连日政务烦心，决定再次前往南苑行猎散心，这次规模较小，只带了部分皇子和近臣。汪若澜再次随驾。

南苑的秋色已深，天高云淡，草木染黄，别有一番开阔苍茫的景象。围猎的气氛也比上次轻松些，康熙似乎有意暂时抛开朝政烦恼。

在一次围猎间歇，众人下马休息。康熙与几位大臣在临时搭建的帷帐内喝茶，皇子们则三三两两散落在周围。汪若澜正捧着茶盘侍立在帷帐外，只见十四阿哥胤禵穿着一身火红的猎装，兴高采烈地从林中钻出，手里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显然是收获颇丰。他脸上洋溢着运动后的红晕和得意，目光扫视一圈，很快便落在了汪若澜身上。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将野兔递给随从，笑着对汪若澜说：“汪姑娘，瞧这兔子多肥！回头让膳房做了，给你也送一份尝尝鲜！”

他的热情依旧如同阳光，毫无遮拦。汪若澜心中五味杂陈，连忙垂下眼睑，低声道：“谢十四阿哥，奴婢不敢当。”

胤禵似乎没察觉她的疏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和关切：“最近朝中事多，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大好。别担心，八哥……呃，朝廷自有法度，些幺蛾子掀不起大浪。”他言语间，依旧对八阿哥充满信心。

汪若澜的心猛地一紧。这正是她最担心的！胤禵显然还未意识到风向已变，甚至可能被八爷党核心人物刻意安抚或蒙蔽。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特别注意这边，然后抬起眼，迎上胤禵的目光。她的眼神中不再仅仅是恭敬和疏远，而是注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忧虑，甚至有一丝恳求。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耳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十四阿哥……天威难测，圣心似海……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这苑囿风大，阿哥……阿哥身份贵重，还需……还需仔细脚下，当心被风沙迷了眼睛，或是……被林中的枯枝败叶绊了跤。”

她的话说得极其隐晦，如同打哑谜。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或事，只是用“风沙”、“枯枝败叶”来暗示潜在的危险和虚假的表象，用“仔细脚下”、“当心绊跤”来提醒他谨慎行事，看清真正的方向。

胤禵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住，困惑地看着汪若澜，似乎不太明白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张了张嘴，想追问，但汪若澜已经迅速后退一步，恢复了平日的恭谨姿态，垂首道：“奴婢还要去伺候皇上，先行告退。”

说完，她不敢再看胤禵的反应，端着茶盘，匆匆转身走向帷帐。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炽热而困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这一次干预，比上一次更加冒险，也更加无奈。她无法说得更明白，那会害了自己，也未必能救得了他。她只能寄希望于胤禵能够听懂她话中的警示，能够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当前的局势，或许能在那场不可避免的风暴来临前，稍稍收敛锋芒，与他那位“八哥”保持一点距离，从而避免最坏的结果。

然而，看着胤禵那依旧明亮却带着懵懂的眼神，汪若澜心中没有丝毫把握。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是会起到一点微弱的作用，还是如同石沉大海，甚至……会不会被误解，引来更大的麻烦。

回到帷帐边，她的心依旧怦怦直跳。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第二次干预，更像是一次基于微弱希望和复杂情感的赌博。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中，她这个小小的棋子，再次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触碰另一颗棋子的轨迹，尽管她知道，这轨迹很可能早已被更大的力量所注定。前途未卜，吉凶难料，她只能尽力而为，然后，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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