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梦无垠 第6章 低语中的警示

大学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位于四楼尽头，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干燥剂和淡淡霉味混合的独特气息。高高的窗户滤进了午后的阳光，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夜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他选择了一张最靠里的宽大木桌，周围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守卫，将这里隔绝成一个小小的私密世界。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内心既期待又不安。期待的是李教授可能提供的答案，解开心中的疑问，不安的是对方在短信中表现出的紧迫感，感觉总要出点什么事。

“昨晚有异常波动从你的方向传出。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整夜都在他脑中回响，像根小刺扎着。他做了什么？他不过是帮助了一个做噩梦的孩子，这有什么不对吗？但那个变得崭新的玩具猫又该如何解释？

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李教授出现了，他今天看起来比在咖啡馆时更加严肃，甚至有些疲惫。他手中拿着一个老旧的皮质公文包，眼中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的看透。

“你来了。”教授的声音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长话短说，这里虽说相对安全，但也不能待太久。”

他在林夜对面坐下，直接切入正题：“昨晚的波动很强，不像新手无意识散发的。你介入他人梦境了，是不是？”

林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还是如实的讲述了帮助朵朵的经历，包括梦中干预和现实中玩具猫的变化，一字没漏都告诉了他。

教授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当林夜讲完，他长长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放在桌上。它看起来像是个复杂的几何模型，由多个相互环绕的金属环组成。

“这是？”林夜好奇地问。

“简单的干扰器，能一定程度上屏蔽我们的对话不被他人听到。”教授按了一下启动装置，金属环开始缓慢旋转，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嗡鸣，像蚊子飞，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出来。

“需要这么谨慎吗？”林夜感到着阵势的夸张和不安。

教授向前倾身，声音压得很低：“林夜，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修改他人梦境不是游戏，而是在对方潜意识中留下永久印记。这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在清澈的湖水中倒入墨水，即使只有一滴，也会扩散开来，改变整个湖水的本质，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他打开公文包，陶出一叠照片推给林夜：“看看这些。”

照片上是一些人的面部特写，他们的眼神空洞诡异，表情扭曲不自然，看着就不正常。

“这些都是滥用梦境能力的人，或者说是能力被坑的。”教授的声音沉重，“有些人试图控制他人梦境谋利，有些则只是想‘帮助’别人，就像你昨晚做的那样。结果都一样——他们的意识要么崩溃，要么被反噬，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变成了某种不是自己的东西。”教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眼神异常明亮的男子，“他以为自己能通过修改梦境成为别人的救世主，最后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现在住在精神病院，坚信自己还在梦中。”

林夜感到一阵寒意：“但我只是帮助了一个孩子...”

“这次是孩子，下次呢？”教授直视他的眼睛，“当你发现能通过梦境让讨厌的上司对你产生好感，能让心仪的女孩爱上你，能窥见商业机密获取暴利...你还能坚守底线吗？”

林夜想说“我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自己面对陈主任诱惑时的动摇，真有这本事，会不会动摇，他没把握。

教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更危险的是，每一次干预都会产生独特的‘涟漪’，在梦境维度中如同灯塔般明显。不是只有我能感知到这种波动。”

他调出一张复杂的图表，上面显示着多种交织的能量波形：“这是昨晚我捕捉到的波动模式。看这里——”他指向其中一个细微的峰值，“这不是你造成的波动，而是另一个意识在‘响应’你的干预，像是在标记你的位置。”

林夜背脊发凉：“您是说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注意到了我？”

“不止一个。”教授的表情异常严肃，“梦境维度中有各种存在。有些是像我们这样的梦境行者，有些是古老的意识碎片，还有些是...猎取者。他们专门寻找刚觉醒能力者，尤其是拥有心梦之钥的人。”

“猎取者？他们想要什么？”

“有的是想夺取钥匙，有的是想奴役有能力者为己所用，还有的...”教授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纯粹以吞噬他人梦境能量为乐。被他们盯上的人，最终会陷入永恒的噩梦，意识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林夜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钥匙，感到它似乎比平时更沉了些。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慌乱。

教授从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手写笔记样式的小册子，封面没有任何文字。

“这是我早年写的基础指南，比那本出版的书更实用，也更安全。”他推给林夜，“里面有最基本的防护练习和自律准则。你必须学会屏蔽自己的波动，否则就像在黑暗森林中点火喊救命，会把所有的掠食者吸引过来。”

林夜接过册子，感觉手中的分量远超它的物理重量。

“为什么帮我？”他忍不住问，“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冒险告诉我这些？”

教授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因为我曾经像你一样，得到过别人的指引。也因为...”他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的一道旧伤疤，“我见过太多没有得到指导的梦境能力者最终的下场。心梦之钥选择你必有原因，但能否接住这份机缘，取决于你的选择。”

就在这时，教授带来的那个金属装置突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旋转速度明显变慢。

教授脸色一变：“有人在尝试穿透屏蔽。我们得结束了。”

他迅速收起装置和照片，站起身：“记住，相信你的直觉，但不要轻信任何自称能帮助你的人，包括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动机。”

“包括您？”林夜惊讶地问。

“尤其是像我这样主动找上门的人。”教授意味深长地说，“梦境维度中，表象往往具有欺骗性。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

说完，他匆匆离开，留下林夜独自一人面对满脑子的疑问和恐惧。

林夜翻开那本小册子，第一页上用优雅的字体写着：

“梦境第一律：你所改变的一切，最终都会改变你。”

第二页则是基本的冥想和屏蔽练习，要求每日坚持。

当他准备离开时，发现教授坐过的椅子下掉落了一张照片——是之前没给他看过的。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眼神锐利而冷漠，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照片背面写着一个名字：“秦月汐”，还有一个模糊的组织标志。

林夜犹豫了一下，将照片收入口袋。这是意外掉落，还是教授故意留下的线索？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西下，校园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但林夜已无法以从前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每个路人都可能是普通的行人，也可能是梦境行者，甚至是猎取者。

钥匙在口袋中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的不安。

当他回到公寓楼下，注意到一辆从没见过的黑色轿车停在街对面。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是巧合，还是监视？

林夜加快脚步，感到背后似乎有视线追随。他不敢回头，手心渗出冷汗。

直到锁上房门，背靠门板喘息，他才感到一丝短暂的安全感。

但那个问题仍在脑中回响：教授是真的导师，还是别有目的？那个叫秦月汐的女子是谁？猎取者已经找上门了吗？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林夜握紧钥匙，知道从今天起，每一个梦境都可能既是避难所，也是战场。

而他必须学会在其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