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梦无垠 第50章 坚守的代价

谢渊那含怒的第一波精神冲击，哪是什么无形念力，分明是裹挟着极地碎冰与深海惊雷的海啸，带着能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拍打在林夜用意志筑成的心防壁垒之上。

“嗡——！”

这声嗡鸣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从颅骨深处直接炸开。

林夜只觉大脑瞬间被抽空，所有思绪都被碾碎成虚无，紧接着，尖锐至极的耳鸣刺得耳膜发烫，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耳道里来回搅动。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后腰撞到身后的金属支架才勉强顿住，全靠骨子里那点不肯弯折的劲儿，才硬生生钉在原地没倒下去。

鼻腔和嘴角又涌出温热的液体，混着额角的冷汗滑到下巴，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视线也跟着糊成一片，眼前的结界、队友的身影，都成了模糊的色块。

脚下那刚刚被压制下去的“锚点”能量，此刻像是被人狠狠踩了尾巴的毒蛇，彻底炸了性子。原本还蜷着的能量纹路突然亮起，顺着地面爬成扭曲的蛛网，疯狂地吸噬着林夜散发出的稳定韵律——那是他拼尽全力维持的平衡信号，此刻却成了“锚点”反击的养料。

**内外交攻！**

林夜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两座高速转动的石磨中间，左边是谢渊冰针般的精神穿刺，右边是“锚点”贪婪的能量啃噬，每一寸精神都在磨盘缝里被碾着、扯着，疼得他连呼吸都发颤。

“林夜！撑住！”阿哲的吼声从远处的控制台方向传来，隔着层厚厚的能量屏障，听起来像裹了层水幕，模糊却急切，“波动又升上来了！稳定性还在跌！已经跌破安全线了！”

另一边，秦月汐和另一名队员正扑在结界上修修补补，手里的符纸一张接一张地贴上去，符纸亮起的金光刚能堵住结界上的裂缝，下一秒就被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侵蚀得暗下去，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循环往复。显然，那看不见的精神污染和能量侵蚀，早把结界啃得千疮百孔，怎么堵都堵不住，秦月汐额角的汗都流到了下颌，却连擦都顾不上。

“蝼蚁！凭你也想阻我？！”谢渊的意志突然从意识海里炸开来，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又锐得像淬了毒的针，亿万根针同时扎进林夜的意识里，带着密密麻麻的疼。

更可怕的是，这些意志还裹挟着光怪陆离的幻象，每一个都精准地戳在他灵魂最软的地方。

他看见小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因为疼痛不停抽搐，输液管在她胳膊上晃荡，母亲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小雨的手，眼泪一滴滴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嘴里还喃喃着“怎么办啊”，声音里满是绝望；

他看见苏晚晴站在混乱的能量风暴里，黑色的阴影像藤蔓一样缠上她的脚踝，顺着腿往上爬，她拼命想挣脱，手伸得老长，朝他喊着“林夜！救我！”，可那声音却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怎么也传不到他耳边；

他还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上，手里攥着能掌控一切的权力令牌，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骨，风刮过的时候，带着血腥味，他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心里冷得像块冰，连呼吸都觉得累——那是他最害怕变成的样子。

耳边还总有人絮絮叨叨，声音又黏又毒，像附在耳边的虫子：“放弃吧……守着这些有什么用？只会疼啊……你看他们多可怜，你救不了他们的……跟我们走，有了力量，就不用怕了，就能保护所有人了……”

每一个幻象，每一句低语，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心防的裂缝上。

极致的疼和勾人的诱惑缠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林夜的意志。

他那点坚守的信念，此刻像风里的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晃，火苗小得快要看不见，随时可能被彻底吹灭。

“不……不能放……”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牙齿咬得咯咯响，腮帮子上的肌肉都绷成了硬疙瘩。

他把意识海里剩下的精神力往死里催，哪怕每催一次，脑袋里就像多扎进几根针，也要把那快要散架的稳定韵律撑住——那是“锚点”唯一的约束，要是断了，一切就都完了。

掌心的钥匙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钥匙上的裂纹亮得刺眼，疯狂闪烁着红光，像要过载炸开。

他觉得灵魂像被人一点点撕着、抽着，疼得发麻，连思维都开始变慢。意识越来越模糊，视野边缘黑得像墨，正一点点往中间缩，快要把他彻底裹进黑暗里。只有当初立下的守护誓言，在心里亮着微弱的光——“此志不移”，那四个字像黑夜里的路标，牵着他的意识，不让他彻底沉下去。

“呃啊啊啊——！”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声音里满是痛苦，却又带着不肯认输的劲。七窍里都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顺着脸颊往下淌，有的滴在地上，有的粘在衣领上，模样吓人得很。可他没退一步，也没断了韵律的输送，反倒把心里所有的念、骨子里所有的劲，还有那些舍不得的人、放不下的事，全揉在一起，当成燃料，一股脑往那最后一道心防线上填——哪怕这燃料烧的是他自己的本源。

代价当然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根本的东西在被抽走——不只是精神力，更像是藏在身体里的活气，是那种能让他感觉到“活着”的温度，又或者是他跟这个世界连着的那点根，像被看不见的线牵着，此刻正被钥匙和“锚点”一起扯着、吸着，一点一点，没个底。

这种耗损带来的虚，比疼更让人怕——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空，连站着都觉得累，好像下一秒身体就会变轻，化成烟飘走。他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若不是身后的金属支架撑着，早就倒下去了。

“坚持住！就快好了！封印程序已经加载到百分之八十了！”秦月汐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焦急，她一边忙着用符纸补结界上的新裂缝，一边时不时往林夜这边看，眼睛都不敢眨。林夜这模样她太清楚了，是把自己的本源往死里透支，再这么下去，不等谢渊突破心防，人先垮了！

阿哲盯着屏幕，手都在抖。

左边的屏幕上，林夜的生命体征和精神力波形掉得飞快，精神力数值已经快触到红色的底线，心率也乱得像没规律的鼓点；可右边屏幕上，钥匙的能量却疯了似的往上飙，读数都快超了安全线，红色的警告灯在屏幕旁边闪个不停。

他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嘴里喃喃着：“疯了……这么弄，他撑不到程序加载完的，先扛不住啊……”可他也没办法，现在停下，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只能咬着牙等。

时间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慢，慢得像一个世纪。空气里的能量粒子越来越乱，结界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谢渊的精神攻击越来越猛，林夜的意识也越来越沉。

林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幅度越来越大，站得摇摇晃晃，像狂风里的草，随时会被吹倒。

心防壁垒上的裂纹已经密得像张网，原本亮着的淡蓝色光芒也暗了下去，变得忽明忽暗，轻轻一碰就会碎。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烧着股近乎偏执的劲——又疯，又坚定，像是在说“只要还能站着，就不会放”。

他不能倒下的。

倒了，之前几个小时的布置、队友们的伤、小雨的期待、苏晚晴的信任，所有的努力都白搭；倒了，阿哲和秦月汐的牺牲就没了意义，他们为了护着他启动封印程序，已经被精神污染侵蚀得吐了血；倒了，他在乎的那些人、那些事，都会暴露在那道恐怖的裂隙下，连个挡的东西都没有，像待宰的羔羊。

只能守！必须守！

就在他觉得最后一点力气也要被抽干，意识快要沉进黑暗里，连“此志不移”的誓言都快要看不清的时候——

“嗡……”

一声低低的嗡鸣突然从脚下的“锚点”深处传出来，跟谢渊那狂暴的冲击完全不一样，软乎乎的，却带着点穿透力，像温水漫过石头，轻轻撞了撞林夜的意识。

紧接着，谢渊那没完没了的精神攻击，突然弱了一瞬！

就那么一瞬，快得像错觉，连能量波动都只是轻轻晃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之前的强度。

可林夜偏偏抓住了——像快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细得可怜，也拼尽全力攥紧。他凭着最后一点还没散掉的意识，把快要散成雾气的稳定韵律重新拢在一起，死死攥住，不让它彻底溃散。

“就是现在！”秦月汐眼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能量波动的异常，立刻喊出声，声音里带着点急切，“阿哲！启动最后一步！”

阿哲也反应过来，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按下去，原本亮着的幽蓝色按钮被按到底。那台巨大的封印装置瞬间亮起来，比之前亮了好几倍的幽蓝色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一道实实的、带着冰冷气息的能量光束从装置顶端射出来，直直射向“锚点”的核心！

光束刚一碰到“锚点”，压在林夜身上的力气突然轻了些——谢渊的精神攻击弱了不少，“锚点”的能量也安分了点。

可林夜也到了极限。

他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随着光束的射出，被彻底抽走了。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身体软软地往前倒去，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听见谢渊的吼声——从极深的深渊里传上来，又惊又疑，还带着点被惹毛的狂怒：

“……是谁？！是谁在搞鬼？！”

还有掌心的钥匙——刚才还烫得吓人，这会儿却突然凉了，像块普通的金属，裂纹里的光也彻底暗下去，一点火星都没剩，跟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