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梦无垠 第108章 裂痕加剧

远古的悲歌在环形石碑间缓缓沉寂，只余下沉重的余音，像浸了铅的丝线，缠在林夜与秦月汐的心头。

秦月汐的脸色仍泛着病态的苍白，方才那场撕裂意识的信息冲击，让她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的轻颤——精神上的耗损，远比身体的酸痛更难承受。

林夜半扶着她，脚步轻缓地退到石碑基座的阴影里，既避开了中央纯净之光的余温，也稍稍拉开了与谢渊阴冷低语的距离，可那股萦绕在空气里的恶意，依旧如影随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刚刚撞进耳膜的真相太过震撼，像滚烫的烙铁，需要时间冷却才能触碰；更因为那份压在肩头的抉择太过沉重，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横亘在脚下，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秦月汐背靠着冰冷的碑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借着这丝凉意强迫自己冷静

她缓缓调整着气息，率先打破了僵局，声音虽带着未散的虚弱，却依旧保持着守梦人惯有的冷静与务实：“‘引导之序’里藏着去‘深渊回廊’核心的路。那地方不只是封印的中枢，更是谢渊——或者说，最初的‘渊’被囚禁的牢笼。但要走到那里，得穿过一层叠一层的心象迷宫，还要跨过现实与裂隙的交界，那些地方的危险，比我们之前闯过的任何梦境都要致命。”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夜，目光锐利得像出鞘的刀，直戳核心：“可关键不在路上，在抵达之后。林夜，你听得清楚，也该感受得到——‘渊’早就疯了，被那扇门后钻出来的低语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重订契约’……这话听着更像远古流传下来的寓言，美却不真实。我们要面对的现实是，要么被他撕成碎片吞掉，要么……想办法彻底灭了他，让这场缠了千万年的悲剧有个了结。”

她的倾向性再明显不过。作为常年与凶险梦境周旋的守梦人，她习惯了先评估风险，再敲定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面对一个连沟通都做不到、满脑子只剩毁灭欲的疯子，“彻底消灭”似乎成了最“可靠”的选择——哪怕这意味着一场你死我活的吞噬之战，而此刻的林夜，连维持“织梦之心”的稳定都艰难，胜算渺茫得可怜。

林夜垂着头，目光落在掌心那枚淡金色的钥匙印记上。指尖还能触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仿佛千万年前，那位名叫“曦”的先驱者燃烧自己时，将最后的决绝、悲伤，还有对“平衡”与“初心”的期许，都封存在了这枚印记里。

“月汐姐，”他抬起头，眼底还藏着未散的挣扎，可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曦’拼了命把自己烧成封印，不是为了让我们最后走一条‘吞噬’的路。她是为了守护，为了给后来人留一点希望。如果我们也选了彻底毁灭，那和‘渊’追求的疯狂进化，又有什么不一样？我们……至少该试试，找找‘重订契约’的可能。”

他想起沐心临走前说的那句“勿被表象所迷，坚守汝心”。彻底吞噬或许能让力量在瞬间暴涨，可那真的是对的路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伪钥”设下的另一种诱惑——用力量当诱饵，把他拖进和“渊”一样的深渊？

“试试？”秦月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促，“林夜，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实！你现在连‘织梦之心’都快稳不住了！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攒了千万年怨毒和疯狂的怪物！你拿什么试？用你的善意去感化他吗？那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尾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挫败与担忧——担忧林夜这份“不切实际”，会把他自己推向死路，甚至拖累所有人。“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是能活下去、能打赢的办法！吞噬他，是你现在唯一能快速攒够力量、扭转局面的路，哪怕它满是风险！”

“可那会让我变成另一个他！”林夜也忍不住反驳，声音里裹着压抑的痛苦，“力量会反过来改变人！如果我也陷进吞噬的快感里，忘了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那‘曦’的牺牲，我们之前受的所有苦，还有什么意义？”

分歧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像一道突然裂开的缝，把两人之间的默契生生撕开。

一边是基于残酷现实的理性选择，盯着生存概率，只求高效破局；另一边是揣着情感传承的理想化坚持，宁愿扛着更高风险，也要抓住那丝渺茫的光明。

这从来不是简单的对错之争，而是两种信念、两种处事哲学的碰撞。在生死悬于一线的压力下，这场碰撞显得格外尖锐，连空气都仿佛被搅得发烫。

秦月汐看着林夜眼底那抹近乎固执的光，忽然想起之前他不顾自身状态、强行催谷力量的模样，一股无力感顺着脊椎往上爬。她觉得林夜有时候太理想化了，甚至有些……天真。而这份天真，在刀光剑影的战斗里，很可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林夜却觉得秦月汐太冷静了，冷静得近乎冷酷——眼里只盯着“消灭”，却忘了“解决”问题的初心，仿佛连对那位远古先驱者的牺牲，都少了几分该有的敬畏。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冷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方才并肩闯过生死、一起扛下沉重真相时凝聚的默契，好像被这道关于“前路”的裂痕，一点点磨得稀薄。

就在这时，谢渊的低语又像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钻进两人的脑海，语气里满是煽风点火的恶意：

……看吧，这就是所谓的同伴？一点分歧，就能把信任撕得稀碎……后继者，跟着本能走，选力量就对了……

……或者，你们干脆分道扬镳？让这个认死理的女人去送死，你带着‘钥匙’和那个‘心锚’，来我这里找真正的归宿……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两人本就脆弱的信任上。林夜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尖的钥匙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不要被蛊惑；秦月汐则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那道阴冷的声音，可心头的烦躁还是忍不住往上涌。

两人都不再说话，可沉默里的张力却越来越强，像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他们手里握着通往终点的地图，清楚要去的地方，却在“怎么去”和“到了之后做什么”的问题上，站在了完全相反的路口。

那条通往“深渊回廊”的路，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荆棘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