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梦无垠 第94章 裂痕

林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消化那场远古战争的惨烈与“契约”背后的沉重真相，但精神层面的创伤却像不断渗水的裂隙，持续消耗着他的心力。

艺术馆心象之战的消耗，谢渊偷袭留下的侵蚀，尤其是直面“暗之钥”本体咆哮带来的灵魂战栗，这些创伤叠加在一起，远非几次深度睡眠和药物能够痊愈。他的“筑梦之心”虽然稳固，但光芒黯淡，运转起来也带着一种滞涩感。

更麻烦的是，频繁在现实与深层意识、乃至与远古记忆之间穿梭，开始模糊他感知的边界。

有一次，秦月汐将水囊递给他，他伸手去接，指尖却穿透了实物，仿佛那水囊只是心象中的幻影，直到秦月汐疑惑地唤他，他才猛地回神，惊出一身冷汗。

还有一次，他在浅眠中，仿佛听到苏晚晴在耳边焦急地呼喊，醒来后那声音依旧萦绕不散，让他分不清是残留的感应还是过度担忧产生的幻觉。

这种现实与虚幻交错的感觉，让他心生警惕。沐心警告过的“迷失”，图书馆提及的“伪钥诱惑”，似乎并非危言耸听。每一次深入潜意识，每一次连接古老记忆，都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沉沦，忘记自己是谁。

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静养，需要彻底稳固心境。但外界的情报显示，基金会的“净化”协议仍在推进，谢渊的“代言人”虽暂时蛰伏却并未消失，苏晚晴的危机也只是暂时缓解。时间，是最奢侈的东西。

潮湿的风从遗迹破损的穹顶灌进来，卷起地面的尘土与腐朽木屑，落在林夜微垂的肩头。秦月汐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战术通讯器，声音里满是担忧：“你的状态很糟，林夜。”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语气坚定：“下一次行动，你不能参加。我们得重新梳理情报，制定更稳妥的计划。”

“稳妥？” 林夜猛地抬起头，过长的刘海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眼底的红血丝，声音因连日未休息的虚弱而有些沙哑，尾音却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像被点燃的火星，“月汐姐，我们哪有时间等‘稳妥’？” 他撑着石台想要前倾身体，却因力气不足而停在半空，“基金会在城郊的实验基地，每多运转一天，就可能从培养舱里捞出更多半人半兽的怪物！谢渊那家伙…… 上次交手时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黑暗力量在飞速恢复，再等下去，他就能完全掌控‘虚空裂隙’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启动‘献祭仪式’之前……”

“主动出击？” 秦月汐突然打断他，往日温和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严厉，像淬了冰的刀刃，“以你现在的状态？” 她伸手指向石台上的水壶，声音陡然提高，“昨天你把幻觉里的黑影当成敌人，差点打碎水壶；今早喝营养液时，甚至分不清勺子里的是营养液还是空气 —— 你这样怎么出击？去基金会的包围圈里送死吗？

她的话像重锤砸在林夜心上，让他瞬间僵住。秦月汐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添了几分痛惜：“你要是出事，我们这些天查的线索、拼了命保护的‘钥匙’，不就全落入谢渊手里了？你想过后果吗？”

林夜垂着头，指甲抠进掌心，他知道秦月汐说得对 —— 可每当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基金会实验室里那些扭曲的怪物，想起谢渊嚣张的笑声，那股因 “钥匙” 力量提升而滋生的急切感就会翻涌上来，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等。

他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倔强：“我可以的！”

说着，他挣扎着想从石台上站起来，可刚直起腰，一阵剧烈的眩晕就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他踉跄着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在身后的石柱上。

秦月汐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能清晰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秦月汐的声音里满是急切，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他的伪装，“林夜，你太急了！你被‘守护钥匙’的责任捆着，被谢渊的威胁推着，连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都看不见！” 她用力攥了攥他的胳膊，语气又软了几分，“这不是坚韧，是拿命赌的鲁莽！我们是‘孤狼’同盟，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你不能把自己逼到绝路！”

林夜靠在秦月汐的支撑上，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上次为了救他留下的痕迹

遗迹里的风更冷了，卷起两人之间沉默的空气，瞬间变得紧绷。

自从三个月前他们摆脱基金会的追捕，结成 “孤狼” 同盟以来，这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激烈的分歧 —— 秦月汐盯着他苍白的脸，眼底是基于现实的谨慎与担忧；林夜垂着眼，胸腔里是源于使命的急迫与不甘，两种情绪在压抑的遗迹中碰撞，像即将爆发的惊雷。

林夜看着秦月汐眼中不容置疑的担忧和坚决，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受到了束缚，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那你说该怎么办？就在这里干等着，等到基金会打上门来？等到谢渊彻底破封？”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我们需要的是计划和情报，不是盲动的牺牲品！”秦月汐毫不退让，“我可以先去侦察，摸清基金会实验站的具体布防和‘摇篮’项目的细节。而你，必须留在这里，利用遗迹的环境，尽快恢复！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理性的声音与感性的冲动在空气中交锋。林夜紧握着拳头，掌心的钥匙印记传来温热的波动，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焦躁与那一丝……因被否定而产生的不甘。

裂痕，第一次出现在这对生死与共的同伴之间。并非源于信任的缺失，而是源于不同的处境、不同的压力，以及对“正确”路径的不同认知。

最终，林夜颓然坐了回去，没有再争辩。他知道秦月汐的逻辑无懈可击，但他心中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秦月汐看着他沉默的侧脸，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但为了他的安全，她必须坚持。

遗迹大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潜藏在平静之下，逐渐蔓延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