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梦无垠 第25章 猎食者的诱惑

遇见“引路人”那回事，像场短促又奇幻的梦。醒来后，林夜心里既装着化不开的震撼，又像悄悄埋了颗会发芽的种子——梦界在他眼里，不再只是片藏满危险的荒原，反倒多了层深不见底的神秘。那份透着古老气的智慧，还有毫无保留的帮衬，让他在摸黑往前走的路上，总算瞅见了一缕微光。

回到平常日子，林夜琢磨着怎么消化这段经历带来的变化。银色海滩上，引路人留下的那株光藤，像是跟着他的心境变了似的，愈发亮得晃眼；连带着他自己刚冒头、细得跟丝儿似的那株小光藤，也肉眼可见地壮实了些。两株藤蔓挨在一块儿，散出来的宁静领域，硬是扛住了边缘处陈主任梦境里飘来的污浊，甚至还隐隐把那片脏东西逼退了一小步。

第一次觉出不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二下午。他正对着份干巴巴的报表较劲，脑子里却没头没脑地飘过来一句含糊的话：

“……犯得着这么麻烦吗？动个念头，就能让他彻底闭嘴……”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像隔着水听人说话，可又带着股冷冰冰的勾劲儿，明摆着是在说，有更“省事”的法子。

林夜心里一咯噔，赶紧甩了甩头，那声音就没了。他只当是工作太累，脑子出了幻觉。

可没几天，那声音又冒出来了，而且越来越勤。不光是上班的时候，连做饭、走路，甚至躺着想睡觉的时候，都能听见。

路过苏晚晴工位后，那声音说：“……你看，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呢……稍微拉一把，她就是你的人了……”

瞧见同事收着贵得吓人的快递，那声音又凑上来：“……钱有什么难的……那人的密码就藏在梦里……拿过来跟捡东西似的……”

深更半夜就剩自己一个人时，那声音还在耳边绕：“……难受吧？孤单吧？别绷着了，借住这力量，这些破事都不算啥……”

这些话跟之前谢渊那铺天盖地的意识冲击不一样，反倒变得特别贼，还特别准。它们像细得看不见的毒针，总能一下扎进他当下最松垮的那道心理防线，把他藏在心里的**、焦虑、还有不服气，都给放大了。它们从不硬来，就只在旁边勾着，跟最懂你的魔鬼似的，在耳边小声说那些你心里闪过、却不敢承认的念头。

林夜后背直冒冷汗——这不是从外头来的攻击，是从里头往外来的腐蚀！谢渊的意识居然能像病毒一样，借着他每次情绪波动、每次用了能力后留下的小缝儿，一点点钻进来，在他脑子里说话！

他试着把心里的防线筑得再牢些，那些低语就会暂时轻下去，可从来没真正消失过，只是躲起来了，等着他下次走神、松劲的时候再冒头。到后来，那些声音成了他意识里挥之不去的背景音，带着股子恶意，没完没了地响着。

更吓人的是，他发现自己有时候，居然会下意识跟着那些话琢磨！虽然每次都能赶紧回过神，把那念头掐断，可这种苗头本身，就让他怕得不行——那猎食者，是想从里头把他变成跟它一样的东西。

连他的梦也没法安生了。就算谢渊的本体意识没再直接闯进来，可那些低语带来的坏情绪，还是把他的梦给弄脏了。银色海滩上，偶尔会冒起几缕不细看就发现不了的黑泡沫，空气里也会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像什么东西烂了似的。光藤的光，得他费更多精神撑着，才能扛住这种慢慢渗进来的脏东西。

林夜总算想明白了：谢渊换招数了。硬冲不行，就来更阴的、更磨人的消耗战。它跟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似的，不着急扑上来咬，就慢慢下毒，等着猎物自己变弱、垮掉，最后乖乖走进陷阱里。

有天晚上，林夜跟那些低语熬了一整晚，累得像散了架，瘫在床上。就在意识快模糊、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异常清楚的念头突然炸在他脑子里——那不像低语，倒像直接塞进来的：

“……那个基金会能救你妹妹……服个软，你想要的都有……不然，就看着她一点点不行……”

“不行！”林夜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冷汗一下子把睡衣浸透了，心脏跳得跟擂鼓似的，咚咚响。

这已经不是勾着了，是明晃晃的威胁，还正好戳在他最软的地方！对方终于没耐心再耗下去，要摊牌了！

又怕又气的感觉一下子裹住了他。他冲到窗边，狠狠拉开窗帘，好像窗外藏着看不见的敌人。城市里的灯还亮着，夜色安安静静的，可他却觉得，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第二天，林夜破天荒地主动找了秦月汐，语气急得不行，问她有没有办法能彻底挡住这些钻进脑子里的话。

秦月汐的回应来得很快，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她的声音在林夜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的清晰：“想要完全阻挡那些试图渗透进深层意识的东西，实在太困难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尤其是当对方像现在这样，目标明确，具有极高的‘准头’，而且还表现出惊人的耐心时，情况就更加棘手了。它们不会轻易放弃，会像水滴石穿般，一点点地侵蚀你的精神防线。”

秦月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继续解释道：“筑牢自己内心的防线，这确实是最根本、也最关键的一步。你需要构建一道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将那些负面的、干扰的意念隔绝在外。但是，仅仅做到这一点，恐怕还远远不够。”

她的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解决方案，但其中也蕴含着巨大的挑战：“或许，我们还需要更进一步，去找到那些‘噪音’——也就是那些试图干扰你、侵蚀你意识的负面信息的源头特征。只有明确了它们的频率、波段，我们才能按特定的方式去过滤、去消弭它们。”

“但这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秦月汐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提醒：“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分析，去学习，去适应。更重要的是，它对你自身的意识掌控能力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你必须对自己精神世界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了如指掌，能够精细地操控自己的每一个念头，才能真正实现这种程度的过滤。”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林夜的担忧，也暗示着这条道路的艰辛：“这意味着你需要变得更加强大，不仅是精神上的坚韧，更是对自身意识的绝对掌控。这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你不仅要能抵御风浪，还要能辨别出每一股暗流的方向，并且拥有精准驾驭航向的能力。”

秦月汐的话让林夜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这不是一条轻松的路，甚至可能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苦旅。但他也明白，为了对抗这种来自深层意识的入侵，他别无选择。他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学会掌控自己的意识，才能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获得一线生机。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挂了电话，林夜心里一阵发空，满是无力感。敌人看不见摸不着，攻击也防不住，可他自己却明明白白地暴露着，只能忙着应付，累得够呛。

可偏偏在这种快扛不住的压力下，有些不一样的变化也开始冒头了。那些没完没了的低语骚扰，虽然危险，却也像场残酷的打磨。他对自己意识里的一点波动，都变得特别敏感；在跟那些坏念头的拉扯里，抵抗的劲儿也在慢慢涨。心里的防线虽然被冲得摇摇晃晃，可没垮掉，反倒被磨得更密实了些。

他站在银色海滩上，望着梦界深处那片看不见、却在翻涌的黑暗。低语还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响着，可他眼里的怕，慢慢变成了一种冷冰冰的、不服输的气。

那猎食者把他当成了能随便耍、最后一口吞掉的猎物。

可它说不定算错了——既低估了他能扛的劲儿，也忘了那次跟星光相遇后，他心里埋下的东西：对另一种可能的盼头。

风暴没停，只是换了个模样过来。

暗潮已经涌起来了，那些低语，就是开战的鼓点。

林夜攥紧手里的钥匙，能感觉到钥匙里那股跟自己一起扛着的力量。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