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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树菇基地内，一间绝对安静的实验室内，凌飒正进行着一项不为任何人所知的“交流”。
她腿边靠着圆滚滚的果虫，这家伙自从来到这个星球，简直就是放飞自我，没有任何地方能拦得住它，只要菌丝能到达的地方，对果虫来说就是它的‘农田’。
此刻的果虫身长近一米，原先身体表面的绿色变的更加深邃，它懒洋洋的爬在实验室地板上，不知何时身下已经铺上一层毛茸茸的菌毯，如同一层限定皮肤。
凌飒没有使用任何设备，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由发光菌丝编织而成的软塌上，双目轻闭，意识早已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意念构成的海洋。
这里，就是“太岁”，也就是这颗星球的“虫王”，那行星级真菌生命体的集群意识网络。
与上一次被动卷入不同，这一次，是她主动进入。
她的“视野”里没有光，却能“看”到一切。
无数条粗壮的、如同世界树根须般的意识流，在黑暗中缓缓脉动，连接着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她能“感受”到地表每一株蘑菇的生长，能“听”到地底菌丝网络蔓延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能“品尝”到雨水带来的、来自高空绿云孢子的“养分”。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全知感。
【你来了。】
一个古老、宏大而中性的意念，在她的意识中缓缓响起。这就是太岁。
【我需要了解更多。】凌飒的意念直接回应，没有客套，【关于你的……存在方式。】
太岁没有直接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温柔地包裹了凌飒的意识。
一瞬间，凌飒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颗星球数十万年的演化。
她“看”到，最初的孢子，是如何从无到有，演化出了吸收光能的奇特能力。
这些生产型的孢子，构成了高空的绿云，它们是整个生态系统的第一生产者，如同植物的光合作用。
然后，这些孢子完成生命周期后，它们的“尸体”和代谢物，会随着大气循环，化作雨水，降落到地面。
这，就是“太岁”的能量循环方式。
地表的亿万真菌族族群，就依靠着这场连绵不绝的“营养雨”为生。
它们是分解者，也是转化者。它们将高空孢子带来的基础能量和物质，分解、重组，转化成千千万万种不同的形态。
有的蘑菇，抽取地底的矿物结合酶类演化出了坚硬的、堪比合金的基座，用以支撑自身，争夺更高的空间，这便是巨树菇。
有的真菌，演化出了捕食能力，它们分泌消化酶，溶解，吸收蛋白质，甚至捕食其他生物，这便是那些千奇百怪的异兽的“原型”。
还有的，则专注于储存和转化最纯粹的能量，并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了某种奇特的、能够强化生物体基因稳定性的副产品……这，就是【强化因子蘑菇】的由来。
凌飒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中震撼无比。
她一直以为，真菌只是生态圈的一个环节。但在这里，真菌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自给自足的生态圈！
比起效率低下、需要漫长演化才能改变形态的叶绿植物，真菌这种生命形式，展现出了惊人的“可塑性”和“效率”。
它们更像是动物，只要提供足够的“饲料”（高空孢子），它们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按照不同的“配方”，定向“生产”出需要的东西。
【你的‘族人’……他们的活动，正在改变地表的能量流动。】太岁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好奇，【他们的‘狩猎’，切断了许多大型转化节点的能量循环。
【但是，他们建造的‘城市’，产生的废料和热量，又催生了新的、小型的循环。很有趣。】
凌飒心中一动。她明白了，在太岁的视角里，星盗们的狩猎和建设，无非是星球能量循环模式的又一次改变而已。它没有善恶，只有观察。
【如果……】凌飒的意念中，带上了些许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兴奋，【如果我能提供更高效、更纯粹的‘饲料’呢？比如，高浓度的能量块，或者经过精确配比的有机物？】
【能否产生与我们双方都有益的菌群种类？】
太岁的意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思考。
片刻之后，一股全新的信息流涌入凌飒的脑海。
那是一幅幅蓝图，或者说，是无数种“配方”。
【输入：碳基化合物 磷酸盐 微量金属元素。输出：高强度生物纤维，韧性超越蛛丝，强度堪比碳纳米管。】
【输入：放射性同位素 特定菌株。输出：生物电池，能量密度为现有锂电池的一百倍，可自我修复。】
【输入：蛋白质 糖类 风味化合物。输出：口感、味道、营养成分均可定制的……食物。味道比你带来的那种叫‘牛肉’的东西，好一万倍。】
凌飒的意识，在这庞大的信息洪流中，几乎要停止思考。
她原本只是想搞明白蘑菇的来源，为自己的退休生活找一个稳定的财源。
可现在，太岁向她展示的，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星际文明现有材料学、能源学和食品工业的……宝库！
她只要掌握了“配方”，就能让这颗星球，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生物工厂！
这已经不是发财了，这是一个活的生物材料加工厂！
只不过需要巨量的能源和物质消耗。
一股前所未有的野心，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什么佛系退休……在这样一座能够实现一切物质想象的“许愿机”面前，都显得那么的……索然无味。
她，一个只想躺平的咸鱼穿越者，现在手里却握着改变世界的权杖。
这算什么？命运的玩笑吗？就如同油部长老所说，‘牧星者’真正的含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将她的意识从集群网络中拉了回来。
是她手臂上的个人终端。
凌飒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深处，仿佛还残留着那片浩瀚的意识海洋。她拿起终端，是白静怡发来的加密信息。
【领主大人，天鹅座集团和泛亚集团，通过星域管理委员会，向我们发来了正式的外交照会。】
【内容是……谴责我们‘无端挑起商业争端’、‘恶意破坏星域市场稳定’，并要求我们‘立刻停止一切不合法的殖拓活动，拆除所有军事设施，并将所有‘非法武装人员’驱逐出境’。】
【他们还提议，由委员会介入，对绿云星进行‘托管’，以‘保护星域的和平与稳定’。】
凌飒看着那一行行义正辞严的文字，脸上那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回来了。
托管？
驱逐？
她将终端随手扔到一边，重新靠回柔软的菌丝软塌上，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慵懒的轻响。
她不打算回复这份可笑的照会。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实验室穹顶上，那些仿佛星河般缓缓流动的发光菌丝，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白研究员，通知下去，基建速度加快一倍。”
“另外，帮我拟一份新的采购清单，发给维克多他们。”
她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充满了恶趣味的笑容。
“我要……十座大型生物反应炉，外加一整套垃圾回收改造设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