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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对吧？
凌飒的笑容很和善，嘴角上翘的弧度堪称完美，但在溶洞里这群劫后余生的人看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交钱不杀”四个大字。
尤其是苏承舟，他看着这个笑容，心里咯噔一下。这表情他熟啊！
当年天鹅座集团的代表来谈“合作”的时候，脸上就是这个表情！一模一样！
苏微还沉浸在叔公“投诚”的巨大冲击里，大脑一片空白。
白沐则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飞速闪烁，开始疯狂分析凌飒这句话背后的逻辑——合作的前提是价值交换，他们现在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个烂摊子吗？
凌飒看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
带不动，这届牛马的反应能力真的有些不行啊。
算了，还是直接上KpI吧。
“看来你们对自己的家底不太熟啊。”凌飒说着，转身走回了还在熟悉新地形的果虫旁边。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在果虫圆滚滚的身体上轻轻一点。
“来，给新同事们展示一下，什么叫‘格局’。”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指令，通过果虫这个全新的“中央节律器”，传遍了整颗星球的菌类网络。
不是安抚，不是引导，而是命令。
【凌飒：都给我往后让让，别挡着晒太阳。】
轰隆隆——
整个溶洞，不，是整个地底世界，都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这股震动不剧烈，却连绵不绝，如同巨兽在翻身。
“怎么回事？地震了？”温亭紧张地举起枪，四处张望。
苏微和白静怡也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在了一起。
只有苏承舟，死死地盯着站在中心的凌飒，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
他能感觉到，“太岁”在退。不是沉睡，不是安抚，而是……退缩。
就像一个被人掀了被窝的起床困难户，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骂骂咧咧地把地盘让了出来。
溶洞的顶部，那些原本厚重如肉瘤的菌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收缩，露出灰黑色的岩层。
更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在每个人的个人终端上。
白沐的终端屏幕上，副官赫连赤霄从“兰花号”同步过来的实时星球俯瞰图，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片笼罩着整个星球、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孢子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缓缓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空洞的中心，云层越来越薄，越来越淡。
突然！
一束金色的、温暖的、带着尘埃味道的光柱，穿透了千万年未曾散去的云霭，顺着岩石顶部的开口处，精准地投射下来！
光柱并不刺眼，它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微孢子，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白沐呆呆地伸出手，看着光柱中清晰可见的尘埃。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用“高能粒子束精确引导大气层电离”或者“特定频率能量共振驱散孢子”来解释这一现象，但所有理论都在这道温暖的光面前分崩离析。
最终，所有的理性都化为了一声干涩的呢喃：“……这不符合能量守恒……”
而白静怡，这个一直活在数据与档案里的女孩，当指尖感受到那份真实的、属于恒星的温暖时，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他们出生在摇篮基地，从未见过真正的太阳。所有的认知，都来自数据库里的图片和影像。
他们也曾无数次幻想过，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们才发现，任何的幻想，都比不上这万分之一的真实。
“……是太阳……”
她喃喃自语，然后缓缓地，虔诚地跪在了地上，对着那束光，更对着创造了这束光的凌飒，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只是她。所有激进派的年轻人都看呆了。他们一个个伸出手，去触摸那道光，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
神迹！这就是神迹！这就是能带领他们走向新世界的神！
感觉到自己身后，近乎狂热的目光，凌飒嘴角抽了抽。
搞个人崇拜可不是她的初衷，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玩意儿挺好用的。
效果还行。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落在了同样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苏承舟身上。
老头子此刻扶着石壁，浑身都在发抖，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是激动，而是面对未知神明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苏承舟在温亭的搀扶下，挣扎着走到凌飒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鞠躬，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古朴的、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钥匙。
那钥匙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一个家族百年的重量。钥匙的顶端，是苏家那只展翅的星隼徽记。
“这是‘摇篮’基地的最高权限密钥，”苏承舟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交付命运的决绝，“以及……地底所有休眠仓的最终控制权。”
休眠仓？
白沐和苏微同时一愣。
苏承舟没有理会他们，他看着凌飒，终于说出了那个压了他一辈子的秘密。
“领主大人，在地底基地的最深处，除了我们这些醒着的人，还有……三万七千名进入了深度休眠的苏家族人。他们的生命维持系统，全都依赖于一个特殊的能源核心。”
“那东西，就是当年天鹅座集团打着合作的旗号，特意留下的，一个阳谋。”
“它能抽取‘太岁’逸散的生命能量，转化为维持休眠仓运作的能源。这让我们离不开绿云星，更离不开‘太岁’。我们苏家，名为幸存者，实为看守者，一代又一代。”
三万七千人！
这个数字，让白沐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直以为，地底只剩下他们这几千人了！
苏微更是捂住了嘴，她终于明白了，叔公为什么那么顽固，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等待”。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几千个活人的希望，还有三万七千个沉睡族人的性命！
这一刻，叔公那佝偻的背影，在她眼中无比沉重。
溶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凌飒伸手，接过了那枚冰凉的密钥。金属的触感传来，她的表情淡淡的，甚至有点开心。
卧去！开盲盒开出隐藏款了！
三万七千个休眠仓？不就是三万七千个嗷嗷待哺的劳动力啊！
等把这颗星球的能源和粮食问题搞定，把这些人全唤醒，自己连人员引进的指标都超额完成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绿云星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什么996，都给我卷起来，007才是星际时代的福报！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她拿着手中的钥匙，对着神情复杂的苏承舟说：“放心，我对你们苏家人的命没兴趣。”
这话说的，要多渣有多渣。
苏承舟听完，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上位者，最怕的就是伪善。没兴趣，就意味着不会拿这个当筹码，反而是一种承诺。
凌飒办完一件大事，心情不错。她把密钥随手丢给温青染保管，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那架巨大而华丽的管风琴。
温青染下意识地伸手，精准而稳妥地接住了那枚钥匙。冰凉的金属落入掌心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三万七千个沉睡灵魂的重量。
他抬眼看向凌飒，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这只是递过一杯水般寻常。
可温青染知道，这不是寻常。这是他的家主，在收下了他家族最后的底牌后，又将这份沉重的掌控权，毫不犹豫地交还到了他手上。
这是无声的信任，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的羁绊。
他攥紧了钥匙，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混杂着挣扎与狂喜的忠诚。
他的神，把他整个家族的命运，都随手丢给了他。
“这玩意儿是个不错的信号放大器，艺术价值挺高的。”凌飒摸着下巴评价道，“放这儿积灰太浪费了。”
她转头，冲着不远处的石裂风抬了抬下巴。
“喂，那个谁，别看戏了，干活。”
石裂风正靠在石壁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权力交接大戏，闻言，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遵命，我的顾问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把这东西给我拆了，”凌飒指着管风琴，用词精准，“打包带走，可别给我搬坏了昂！”
石裂风却秒懂了。他打了个响指，笑容灿烂：“明白！收缴战利品嘛，我最专业了！”
他一挥手，几名早就待命的赤蝎队员立刻提着工具箱冲了上去，对着那架被基地众人视为圣物的管风琴，叮叮当当地开始了大卸八块。
金属切割的刺耳声、能量扳手的嗡鸣声，交织成一曲别样的“拆迁交响乐”。
苏承舟眼皮狂跳，嘴角直抽抽，心疼得仿佛在滴血。那可是集合了旧时代最高工艺的源能乐器。
就这么拆了？但他嘴巴张了张，终究一个字没敢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没对他们这些人进行清算，已经是这位领主格外开恩了。
看着叮当作响的拆迁现场，和身后那群或狂热、或迷茫、或恐惧的脸，凌飒知道，是时候给这次“团建”画上一个句号了。
她走到苏微和白沐面前。
“从今天起，”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没有保守派，也没有激进派。只有我的人。”
她拍了拍苏微的肩膀，小姑娘的身体因为激动还在微微颤抖。先前对于叔公的迷茫，此刻已被一种更强大的信念所取代。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这才是能带领大家走出地底的唯一道路。
“你，还有白沐，负责整合所有人。统计人口，盘点物资，绘制基地结构图。我要看到每一间仓库，每一个能源管道的走向，每一个人的特长。”
凌飒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天后，我要看到一份能让我直接用来按排生产计划的报告。”
“有问题吗？”
苏微猛地抬起头。
那道金色的阳光正照在凌飒的侧脸上，将她那双深邃的眼眸映照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旧的时代，在管风琴被拆解的噪音中轰然倒塌。
新的世界，在这束穿越了万古的阳光下，露出了黎明的曙光。
苏微挺直了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回应道：
“没有问题，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