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喧嚣却已逐渐平息。董卓伏诛的消息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在死寂片刻后猛地炸开,引发出各种难以抑制的惊呼、哭泣乃至压抑已久的狂喜低吼。百官们的脸色从惨白变为潮红,眼神交织着恐惧、释然和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吕布手持董卓首级,傲然立于殿前高阶,享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目光。
这一刻,他仿佛真是拨乱反正、擎天保驾的盖世英雄。王允快步走到他身边,虽竭力保持三公的威仪,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发亮的眼眸,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奉先!速将此逆贼首级悬于东市示众!以安民心,以正国法!”王允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尖锐。
“诺!”吕布洪声应道,大手一挥,便有数名并州军士上前,用长竿挑起那颗肥胖狰狞的头颅,快步向宫外行去。
王允这才转向沈风,语气急促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沈卫仕,宫禁安危仍系于你身!逆贼虽诛,然其余党李傕、郭汜等仍握重兵在外,不可不防!你需继续严守宫门,未有我与吕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擅出!直至城外局势稳定!”
“末将领命!”沈风抱拳沉声应道,神态恭谨,仿佛完全听从调遣。他目光扫过王允和志得意满的吕布,心中冷笑:这便开始划分权力,发号施令了么?
王允满意点头,此刻他心思已飞向如何接收权力、安抚各方、清算董党等更重大的事务上,对于沈风这支“听话”的宫内力量,暂时只需稳住即可。他转身便与一众拥簇过来的公卿大臣们商议起来,声音嘈杂,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权力真空的渴望。
沈风不再多看他们,转身对自己的部下下达一连串命令,进一步加强戒备,清理现场,一副恪尽职守的模样。他暗中对沈壹使了个眼色,沈壹会意,悄然退入宫墙阴影,疾步赶往南宫卫尉廨署旁的院落。
贾诩正在那里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后,长安城内已初步得知巨变。士孙瑞的缇骑四处巡弋,宣告董卓伏诛的消息,弹压小股西凉兵的骚动。东市之上,董卓的首级被高高悬挂,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唾骂,积压多年的民怨如同火山般喷发。
未央宫内,短暂的混乱过后,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平静开始弥漫。公卿大臣们大多聚集在偏殿,既不敢轻易离去,又心绪不宁地等待着后续发展。
沈风估摸着时间,见王允、吕布等人忙于掌控局面、接见各方人员,一时无暇他顾,便借口巡视宫防,离开了核心区域。
他回到南宫卫尉廨署,沈壹立刻迎上,低声道:“少主,贾先生已在屋内等候。”
沈风点头,推门而入。只见贾诩正安然坐在案前,捧着一卷书简,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毫无干系。听到动静,他才缓缓抬起头。
“文和先生倒是好定力。”沈风掩上门,开口道。
贾诩放下书简,微微一笑:“将军掌控局面,诩自然心安。只是不知,王司徒与吕温侯,此刻是否已想起将军这个‘功臣’?”
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他们都清楚,在王允等人心中,沈风的作用是“确保计划顺利”,如今大事已成,他这枚棋子的价值便大大降低,后续的权力分配,恐怕难有他的重要位置。
沈风冷笑:“他们正忙于瓜分胜利果实,岂会顾得上我?不过,这也正好。”
他走到贾诩对面坐下,目光灼灼:“先生,依你之见,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
贾诩沉吟片刻,缓缓道:“董卓暴毙,其麾下诸将必成惊弓之鸟。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手握重兵驻扎在外,若闻讯,无非两条路:一是恐惧请降,二是狗急跳墙,纠集兵力反扑长安。”
“王允会如何应对?”沈风追问。
“王司徒…”贾诩轻轻摇头,语气不容乐观,“其人刚直有余,权变不足,且对董卓部将恨之入骨。诩恐其会力主尽诛西凉诸将,不肯接受投降。若真如此,便是逼虎跳墙,李傕郭汜等人为求活路,必铤而走险,引兵来犯。长安…恐再遭兵燹。”
沈风心中凛然,这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王允的狭隘和吕布的骄狂,很可能无法稳定住董卓死后留下的巨大权力和武力真空。
“如此说来,长安并非久留之地。”沈风沉声道。
“正是。”贾诩颔首,随即话锋一转,“不知将军是否已掌控武库?”
沈风闻言微怔,随即想起昨夜贾诩确有提及此事。刺董成功后,他第一时间便命沈叁率一队神臂营将士拿下了武库,并控制了武库令。
“先生所料不差,武库已在我掌握之中。”沈风答道。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轻抚胡须道:“善!大善!将军已扼住长安城防之咽喉,握住了最重要的筹码之一。”
他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分析道:“董卓虽死,其党羽未清。王司徒与吕将军此刻看似风光,实则根基未稳。吕将军麾下并州军虽精锐,然数量有限,且需拱卫宫禁、弹压城内,难以分身。而长安城防之重任,大半仍依赖于原京师卫戍部队。这些兵马如今名义上归新任执金吾节制,但其甲胄、弓弩、箭矢、刀矛之补充、更换,皆仰仗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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