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董卓日常处理政务兼休憩的暖阁。越是靠近,他胸中的怒火与屈辱便越是与一种冰冷的算计交织。沈风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待来时”。
他吕布岂是久居人下、甘受折辱之辈?只是时机未到,必须隐忍。
暖阁外守卫的西凉悍卒见是吕布,并未阻拦,但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警惕。方才大殿上的风波,早已如野火般在宫禁中传开。
吕布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戾气,推门而入。
阁内熏香更浓,混杂着酒肉之气。董卓正斜倚在软榻上,几名侍女战战兢兢地为他捶腿揉肩。他余怒未消,脸色依旧阴沉,看到吕布进来,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扭过头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你来作甚?!”董卓声音粗嘎,充满不耐。
吕布走到榻前,单膝跪地,抱拳低头,声音压抑得有些僵硬:“义父息怒。方才殿上,是孩儿愚钝失言,顶撞了义父。孩儿特来请罪,望义父恕罪。”
话语出口,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刮过他的喉咙。他从未感到如此屈辱,即便当年败走丁原投奔董卓时,也未曾有过这般低声下气。
董卓斜眼睨着他,见这位天下无敌的义子终于低头,心中的怒气稍缓,但傲慢与猜疑并未完全消退。他挥退侍女,坐起身,肥胖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哼,奉先我儿,你如今翅膀硬了,也敢在朝堂之上,在陛下和百官面前,驳为父的面皮了?”董卓语气放缓,但依旧带着敲打之意,“为父要这‘尚父’之名,岂是为了一己虚荣?乃是为了震慑宵小,稳固朝廷!你懂什么!”
“是,孩儿知错。义父深谋远虑,非孩儿所能及。”吕布低着头,盯着地面冰冷的石板,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董卓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低垂的头颅上看出一丝不甘或虚伪。但他此刻酒意上涌,又兼方才发泄了怒火,见吕布服软,便也懒得再深究。
毕竟,吕布的勇武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罢了,罢了!”董卓摆摆手,语气显得“宽宏大量”起来,“你我父子,岂能因些许口角生分了?起来吧。日后谨言慎行,莫要再犯便是。”
“谢义父宽宥!”吕布沉声道,站了起来。他依旧低着头,不愿让董卓看到自己眼中无法完全掩饰的冰冷杀意。
“嗯,”董卓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躺回榻上,似乎有些倦怠地闭上眼睛,“下去吧。好生值守宫禁,莫要让闲杂人等惊扰了圣驾…和老夫的清静。”
“是!”吕布拱手,缓缓退出了暖阁。
关上门的刹那,他脸上的卑微顺从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狰狞。他看了一眼那扇门,仿佛要透过门板看清里面那头肥硕的猎物,随即毅然转身离去。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快步向宫外走去,只想尽快离开这座令他窒息的宫殿。
刚穿过一道宫门,一个身影便从廊柱后转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司徒王允。
王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忧虑,拱手道:“奉先将军,方才殿上之事,老夫听闻了,董公实在是…唉,将军受委屈了。”
若是往日,吕布或许还会因这位朝廷重臣的“关怀”而有所触动,但此刻,他心中正憋着一团因董卓而起的邪火,而王允这个将貂蝉(任红昌)送入董卓虎口的人,在他眼中无异于帮凶。
吕布脚步一顿,银盔下的目光冰冷如刀,毫不客气地扫过王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冷哼,竟连基本的礼节都懒得维持,绕过王允就要继续前行。
“将军留步!”王允急忙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丝急切,“将军可是因红昌之事怪罪于老夫?”
吕布猛地停步,倏然转身,强大的压迫感让王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盯着王允,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怒意:“司徒公何必明知故问?你将义女献于老贼,讨其欢心,如今又来假作关心,是何道理?我吕布虽愚,却非任人愚弄之辈!”
王允被他眼中的戾气所慑,心中却是一凛,知道若此时不解开这个结,先前所有谋划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冤屈与愤慨,捶胸顿足道:“将军错怪老夫了!天大的冤枉!老夫岂是那等卖女求荣之徒?!”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无奈与悲愤:“将军明鉴!红昌那孩子,老夫视若己出,怎会主动将她送入那…那虎狼之穴?是那中郎将李肃!”
“李肃?”吕布眉头猛地一拧。
“正是此贼!”王允痛心疾首道,“也不知他从何处听得风声,知我府中有一义女,貌若天人,能歌善舞。前几日,他竟直接带人上门,口称乃是太师听闻,欲观此女歌舞,特命他来接人!言语之间,满是太师之命不可违的胁迫!老夫…老夫一介文臣,手无兵权,如何敢强硬拒绝董太师的心腹爱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