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的蔡府庭院,寂静无声,唯有冷风吹过光秃枝桠发出的细微呜咽,仿佛应和着白昼那场震动朝野的风波。
沈风独立院中,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宇与高墙,投向东南方向的沉沉夜幕。那里,是东郡,是惊雷炸响的源头,也可能将是燎原烈火的起点。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桥瑁的率先发难,打乱了他基于模糊历史认知的某些预期,却也更加真切地让他感受到历史洪流的汹涌澎湃与不可预测。这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正在发生的、关乎无数人命运的巨变。
“董卓的暴怒只是开始……”沈风心中暗忖,“李儒的劝阻能暂缓大军征伐,但绝对阻止不了董卓以更酷烈的手段来震慑朝野,挽回颜面。洛阳,这座帝都,恐怕要先于东郡,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
正如沈风所料,相国府内的风暴并未因夜深而停息。
书房内,灯火通明。董卓脸上的怒容未消,但已不再是单纯的咆哮,而是转化为一种更为阴鸷的杀意。李儒垂手立在下方,神情凝重。
“文优,你说得对,大军征讨,耗费时日,且易生变数。”董卓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刀锋刮过骨缝,“但咱家的威严,绝不能就此扫地!桥瑁老儿远在东郡,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可这洛阳城里,那些暗地里窃喜、甚至可能与之勾结的逆党,咱家要他们立刻付出代价!”
李儒心中一凛,知道董卓已动了大规模清洗的念头,忙道:“相国,眼下关头,大规模株连恐令人心愈发离散,更添关东口实。不若…精准打击,既可立威,亦不致动摇过甚。”
“精准?”董卓冷哼一声,“如何精准?”
李儒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桥瑁檄文,伪冒三公。三公何在?太傅袁隗,位高权重,袁绍、袁术二侄皆在外,其族声望最隆,于相国执政素来阳奉阴违。此番桥瑁作乱,袁绍必为幕后推手之一。袁氏不除,相国在洛阳岂能安枕?”
董卓眼中凶光大盛:“袁隗老儿…哼!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早就咱家眼中钉了!还有那些清流党人,整日议论朝政,诽谤咱家!好!就拿他们开刀!”他猛地一拍案几,“立刻!派兵包围太傅府、以及所有袁氏门生、以及那些平日跳得最欢的官员府邸!给咱家搜!搜出任何与桥瑁、与关东逆贼往来之证据,格杀勿论!夷其三族!”
李儒补充道:“相国,或可再行废立之事,以示权威不容挑衅。”
董卓闻言,略一沉吟,随即狞笑:“好!皇帝刘协虽乃咱家所立,然其兄弘农王刘辩仍苟活于世,留之终是祸患!正好借此机会,一并铲除!让天下人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命令一下,洛阳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立刻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沉重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便打破了洛阳各坊的寂静。
一队队西凉悍兵如狼似虎地冲出军营,在将领的带领下,直扑预先锁定的目标府邸。
哭喊声、呵斥声、撞门声瞬间在各处响起。
太傅袁隗府邸被重兵团团包围,如临大敌。军士粗暴地闯入,不顾袁隗的怒斥与家眷的哭喊,翻箱倒柜,搜查所谓“罪证”。
尽管未必真能找到与桥瑁直接勾结的证据,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袁氏一族及其核心党羽,顷刻间沦为阶下囚。
与此同时,另一支人马直扑弘农王刘辩被软禁的府邸。
不久,宫中传出噩耗:弘农王刘辩,忽染急疾,暴毙身亡!消息灵通之人皆知,这不过是董卓鸩杀的托词。
紧接着,董卓宣布皇帝下诏,历数袁隗等人“勾结逆臣,图谋不轨”之罪,下令将袁隗及其子侄、门生故吏等数十人,押赴闹市,公开处决,并夷灭三族!
血淋淋的人头挂上了城墙,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洛阳寒冷的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董卓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回应了桥瑁的檄文,试图用恐惧重新凝固他那受创的权威。
整个洛阳陷入了极致的恐怖之中。往日里还敢私下议论几句的士人,此刻也彻底噤声,人人自危,道路以目。
蔡府之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蔡邕听闻袁隗被杀、弘农王暴毙的消息后,枯坐书房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与袁隗虽非同道,但同朝为官,眼见如此位高权重者亦落得如此下场,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更对董卓的残暴有了更深的认识。
蔡琰和蔡婉姐妹脸色苍白,被外面的血腥镇压深深震撼。蔡婉甚至不敢独自入睡。
沈风命令沈壹加强蔡府的戒备,叮嘱所有仆役近日绝对不可外出,更不可妄议朝政。
他本人则更加谨慎地往返于蔡府和南宫之间,敏锐地观察着局势的每一丝变化。
董卓的血腥报复,并未能如他所愿那般吓阻反对者,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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