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悲意之中。
西山脚下,新起了一座衣冠冢。黑色的墓碑庄重而简洁,上书“故吴郡都尉、上党赵诚忠勇之墓”,落款是“吴郡太守沈风敬立”。碑文是沈风亲笔所书,笔力遒劲,透着一股沉郁的悲怆。
葬礼极为隆重。沈风亲自主祭,吴郡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全军缟素。纸钱如雪,飘扬在夏日的热风中,与士卒们臂膀上的白布形成刺目的对比。哀戚的号角声低沉呜咽,在山谷间回荡。
沈风站在墓前,亲手将一捧黄土撒在棺椁之上。他面色沉静,但紧抿的嘴角和眼底深藏的痛楚,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赵兄,一路走好。”沈风在心中默念,“你的血不会白流。吴郡的儿郎,不会白死。”
葬礼结束后,气氛并未轻松。一股悲愤与复仇的情绪在军中,尤其是在赵诚旧部以及神臂营中弥漫。
次日,太守府书房。曹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双眼赤红,如同燃烧的炭火,声音因激动和悲伤而嘶哑:“主公!让末将去吧!给赵大眼报仇!末将愿立军令状,率神臂营奔袭庐江,定要那孙策小儿和袁术老贼,血债血偿!”他重重磕头,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风端坐案后,看着跪地请命的曹性,心中亦是翻涌。他何尝不想立刻提兵西进,与袁术、孙策决一死战,以慰赵诚和数百吴郡子弟在天之灵?
但他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杀意,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德修,你的心情,我明白。赵将军和将士们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
曹性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解与不甘:“主公!为何?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非是惧战,而是不能战!”沈风站起身,走到墙边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吴郡的位置,“你看看我们吴郡!去岁疫病,今春涝灾,收成减产已成定局!府库空虚,朱功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日来为粮草之事,嘴角都起了燎泡!军中存粮,仅够维持日常操练,若大军远征,粮草何以为继?难道要让儿郎们饿着肚子去拼命吗?”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性:“更何况,袁术新得庐江,士气正盛,孙策骁勇,其锋正锐。此时贸然复仇,非智者所为,乃取死之道!”
曹性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看到沈风眼中那深沉的痛楚与超越个人情感的冷静,终究没能再说出话来,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沈风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更重的分量:“德修,我知道你与赵将军情同手足。此仇,我沈风记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血债,必用血来偿!但绝非眼下这般莽撞。我要你,要好生训练神臂营,操练兵马,积蓄力量!待我吴郡粮草丰足,兵强马壮之日,便是我们西向讨贼,告慰英灵之时!这个时机,不会太远!你要做的,是让神臂营的箭,更准!更狠!届时,我要你用袁术军的血,来祭奠赵将军!”
曹性望着沈风坚定而充满信任的目光,胸中的悲愤渐渐化为一股更加深沉坚定的力量。他重重抱拳,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仅仅是激动,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决意:“末将…明白了!请主公放心!神臂营上下,必日夜操练,不敢有丝毫懈怠!届时,末将愿为先锋,定要将那孙策…!”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中迸射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好!”沈风点头,“去吧。告诉将士们,忍耐,是为了更彻底的复仇!”
“诺!”曹性再次行礼,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有力。
就在吴郡上下沉浸于悲愤与隐忍,全力投入内部整顿和积蓄力量之时,一封来自扬州州治宛陵的公文,被快马送到了沈风的案头。
公文是以扬州牧刘繇的名义发出的,行文措辞依旧带着封疆大吏的威严,但字里行间,却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惊惶与急切。
文中先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吴郡、会稽等地夏收与赋税上缴的筹备情况,强调各地需按时足额将钱粮运抵州府。随后,笔锋一转,开始大肆渲染袁术攻占庐江后的威胁,称其“狼子野心,吞并江淮,其兵锋直指丹阳、豫章,江东震动,社稷倾危”。最后,刘繇以扬州牧的身份,郑重邀请吴郡太守沈风、会稽太守蔡邕、以及豫章太守朱皓,于秋收赋税上缴事宜大致落定后,齐集宛陵,共同商议“御袁保境之策”,强调“江东诸郡,唇齿相依,望诸公以大局为重,速来共商”。
沈风看完公文,递给一旁的鲁肃和顾雍,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带着嘲讽的冷笑:“刘正礼(刘繇字)终于坐不住了。庐江一失,丹阳门户洞开,他这扬州牧,怕是夜不能寐了。”
鲁肃接过公文细看,颔首道:“刘使君着急也在情理之中。扬州六郡,如今庐江已失,九江郡大部亦在袁术掌控,丹阳郡直面兵锋。而我吴郡、会稽,他虽名义上是上官,却难以实际调动。豫章郡太守朱皓能提供的支援有限。他这位扬州牧,如今能倚仗的,确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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