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远征夷洲失利,舰队迷失方向漂泊至广陵的消息,并未在吴郡内部掀起太大波澜。沈风对此事的定调是“探索受挫,经验宝贵”,不仅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反而对归来的将士多加抚恤。这一举措既稳住了军心,更让甘宁及其麾下对沈风的忠诚愈发坚定。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吴郡,吴县,顾氏别院。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面孔。吴郡顾、陆、朱、张四姓中的实权人物,几乎齐聚于此。他们或是族中耆老,或是掌管家族田产、商铺的核心子弟。
“诸公,”一位须发皆白而眼神锐利的顾氏族老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沈府君入主吴郡以来,施政不可谓不勤勉,剿匪安民,兴修水利,确有其功。然其诸多举措,于我世家而言,恐非长久之福。”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商税之制,看似公允,实则侵夺我等行商之利。大量外地商队涌入,更削弱了我们对市面的掌控。再者,府君征发徭役竟给钱管饭,诱使我等佃户、徒附转而投向官府的工坊!长此以往,我等手中人口岂不日渐流失?”
一位陆家管事接口道:“族老所言极是。听闻那沈风有意重定田亩,清查隐户。此例一开,我等根基势必动摇!昔日许贡在时,亦不敢如此相逼。”
朱家代表冷哼一声:“还有那鲁肃、甘宁、贾诩、常林、曹性等人,皆北来或寒门之士,却备受重用,位在我等江东旧族之上。虽有顾雍、朱达、虞翻亦受器重,却与沈风沆瀣一气。长此以往,这吴郡,还是我等之吴郡否?”
张氏来人相对谨慎,低声道:“只是沈风手握兵权,深得军心,更有丹徒水师巨舰为恃,威势日隆。且其目前所为尚在分寸之内,并未直接与我等撕破脸皮。贸然与之对抗,恐非良策。”
顾氏族老捋须沉吟,眼中精光一闪:“硬抗自然不智。然,我等亦不能坐视家业倾颓。沈风欲固本培元,倚重商税、工坊,其命脉在于流通与产出。若我等联手,暗中放缓物资流通,抬高粮价,或在工坊招募、原料供应上稍作掣肘……使其政令不畅,府库渐虚,他自然知晓,治理江东,离不开我等世家之协力。”
“此计甚妙!”陆家管事点头,“既可示警,又不至正面冲突。只是需做得隐秘,且要步调一致。”
“这是自然。”顾氏族老颔首,“此外,北面来信,袁公路有意入主扬州,或许……我等也该多留几条门路,以备不时之需。”
他未曾注意到,此言一出,陆氏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密议持续良久,一场针对沈风新政的无声抵抗,在吴郡世家的默契下悄然铺开。
数日后,太守府书房。
常林捧着最新钱粮账簿,眉头紧锁:“主公,近日市面粮价波动,虽不剧烈,但持续缓涨。各县工坊亦反映,部分原料采购较以往滞涩,价格亦有上扬。商税收入,本月增长显着放缓。”
鲁肃在一旁补充:“肃亦接到消息,郡中某些胥吏办事效率似有下降,一些本可速决的公文流转缓慢。民间渐有传言,称府君新政过急,或伤民力。”
沈风静听禀报,指尖轻叩桌面。这般情形,早在他意料之中。任何触及既得利益的改革,必遭反弹。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数百年,其能量不容小觑。他们不敢明着造反,但这经济与行政上的软刀子,往往更令人棘手。
“伯槐,府库尚能支撑多久?”沈风问道。
“若维持眼下开支,尚无近忧。但若粮价持续上涨,或军备、建设再有大的支出,恐会吃紧。”常林如实回答。
沈风点头,看向鲁肃:“子敬以为如何?”
鲁肃沉吟道:“此乃世家试探之举。彼等不敢公然作乱,便以此等方式,欲使我等知难而退,或在权柄上作出让步。肃以为,此时不宜强硬打压,以免激化矛盾,但亦不可示弱,需让其知晓,此等手段动摇不了主公执政之基。”
“具体当如何行事?”沈风追问。
“其一,可动用府库存粮平抑粮价,彰显官府调控之力。其二,加强对官营工坊、屯田的投入与管理,确保基本物资产出。其三,遴选干练寒门子弟或忠于主公的小吏,充实关键职位,绕过掣肘。其四,”鲁肃略顿,“或可寻一两家行事最激进者,小惩大诫,以儆效尤。目标不宜过大,但需精准,令其肉痛却不敢轻易反弹。”
沈风赞许地看了鲁肃一眼。这位历史上的战略家,处理具体政务同样眼光毒辣,分寸拿捏得当。
“便依子敬之策。”沈风拍板,随即望向默立一旁的贾诩,“文和可有补充?”
贾诩微微躬身,语气平淡如常:“鲁功曹之策甚妥。诩只补一言:或可令‘谛听’留意,各家与外界,尤其与北面,有无异常联络。”
沈风眼中精光一闪,贾诩这是提醒他防备世家与外敌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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