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邵覆灭、周仓归降的消息如同凛冬的寒风,席卷汝南群山,也让困守野狼峪的何曼感受到了刺骨的绝望。
他肩头的枪伤仍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眼见大势已去的无力感。昔日啸聚山林的各路豪强,如今或降或散,他的野狼峪,已成惊涛骇浪中最后一座孤岛,随时可能被吞噬。
寨中人心惶惶,每日都有士卒偷偷溜走。何曼召集几个心腹头目商议,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一名年轻气盛的头目梗着脖子道:“大哥,官军势大,但我们野狼峪地势险要,未必不能一战!就算死,也要崩掉他沈风几颗牙!”
另一名老成些的头目却摇头叹息:“战?拿什么战?黄邵据鸡鸣山天险,一日即破;武力不输统领的周仓,也俯首称臣。我们这点人马,困守孤山,粮草将尽,军心涣散,如何能挡?依我看…不如早思退路。”
“退路?往哪里退?”有人问道。
那老成头目压低了声音:“听闻刘辟、龚都二位头领,与官军似有默契,至今安然无恙。他们素来讲义气,或许…或许可以去投奔他们,暂且栖身。”
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精明:“刘辟、龚都和头领平时都是平起平坐的,投奔他们,不是平白矮他们一头嘛?依我之见,不若趁官军合围未成,舍弃山寨,轻装简从,远走青州!青州还有不少黄巾余部,地广人稀,或可另起炉灶!”
帐内顿时议论纷纷,有主战的,有主投刘龚的,有主逃青州的,莫衷一是。何曼听着部下争吵,心中更是烦乱如麻。
战,是死路;逃,前途渺茫,且这满寨的老弱妇孺如何处置?
降?
他想起了卞喜、廖化,甚至刚烈的周仓,都成了沈风麾下战将。沈风似乎并非嗜杀之人,对降将也颇为宽厚。可是,自己曾在落雁峡与西凉军血战,且现在大局已定,他们会容得下自己吗?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声音颤抖:“报——!大…大事不好!官军…张济、张绣的旗号出现了!还有沈风的主帅大纛!大军正朝我野狼峪开来,旌旗遮天,看不到尽头!”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何曼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他环视帐内众头目,见主战者面露惧色,主逃者眼神闪烁,他知道,军心已散,再无选择。
“不必再争了。”何曼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传令下去…打开寨门。”
当沈风与张济、张绣的大军旌旗招展,兵锋遥指野狼峪时,看到的便是寨门洞开的景象。
何曼未着甲胄,仅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粗壮的荆条深深勒进他古铜色的皮肉里。他面色苍白,肩胛处的伤口因走动而渗出血迹,率领着野狼峪二千余青壮徒步走出山寨,在官军阵前的一片空地上,推金山倒玉柱般,长跪不起。
“败军之将何曼,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活。落雁峡之战,冒犯虎威,已是万死难赎!”他的声音因紧张和虚弱而嘶哑,带着穷途末路的悲凉,“然寨中弟兄,多是为乱世所迫、无辜裹挟的苦命人,家中尚有妻儿老小期盼。何曼一人生死不足惜,恳请将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恕他们性命。何曼愿引颈就戮,任凭将军处置,绝无怨言!”说罢,他以头触地,久久不起。
沈风端坐于马背上,目光沉静地扫过这汝南黄巾最后一股成规模的抵抗力量。相较于周仓的刚烈赴死、黄邵的奸猾顽抗,这何曼倒显出几分光棍气概和末路时的担当。他并未立即表态,而是微微侧首,看向身旁面色复杂的张济和一如既往平静的贾诩。
张济盯着跪伏在地的何曼,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冷哼,手按刀柄,显然忆起落雁峡的惨烈和沈叁的死状,但看着眼前这毫无反抗、任杀任剐的景象,眼中的杀意终究是缓缓敛去,并未多言。
常林则微微颔首,以仅有三人能闻的声音低语:“将军,大势已定,杀之无益,徒增血腥,反显我军量窄。不若效周仓故事,宽宏纳降,既可速定人心,亦可彰显将军容人之量。至于旧怨,既入麾下,自有军法约束,来日方长。”
沈风心中本已倾向纳降,闻常林之言,更是定计。他轻夹马腹,踏雪驹向前踱了几步,马鞭虚指何曼,沉声道:“何曼,你既知罪,又愿为部下乞命,尚存一丝义气。落雁峡各为其主,刀剑无眼,过往恩怨,本将军可暂不追究。本将军便准你所请,前罪记下,准你与部众归降,戴罪立功。日后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看你自身表现,望你好自为之!”
何曼闻言,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马上面容冷峻却言语间留有余地的沈风,巨大的冲击让他这粗豪汉子眼眶瞬间红了,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沾满泥土,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宽宏!何曼…何曼这条命从此就是将军的!必效死力,以报今日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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