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俞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栽倒。他盯着检查室紧闭的门,眉头拧成死结——自己像丢垃圾一样丢掉的女人,凭什么被这么多人当宝贝?再想到监狱里的陆月,胸口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发慌。
人就是这样,当发现自己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在别人眼里竟是稀世珍宝,那种震撼足以掀翻整个人生认知。此刻的程俞,便觉得脚下的地面在一点点塌陷,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支离破碎。
检查室里
陆静的体温像被点燃的烛芯,从他指尖触到手臂的地方开始,一路烧向心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带着灼人的热度冲上脸颊,她慌忙低下头,睫毛垂成一片阴影,不敢去看他镜片后的眼睛。
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对着篮球场上的身影脸红心跳的少女,而是个孩子的母亲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发紧:“东东他——”
“嘘——”他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她唇上。指腹带着消毒水的清冽,混着一丝淡淡的体温,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刚喂了药睡熟了,别吵着他。”
唇上残留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震,像有细小的火花炸开。她微微后仰避开,语气里带着刻意装出的嗔怪:“怕吵醒他,还把我拉进来?”
他听了,只是笑。那笑意漫在眼底,像春日融雪后的溪流,温和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纵容,倒像位耐心极好的教书先生。当年篮球队训练时,他就常这样笑看她手忙脚乱地清点球衣,惹得替补队员们偷偷起哄。
“你笑什么?”陆静觉得那笑容像面镜子,照出自己没出息的慌乱,脸颊红得更厉害,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我问你话呢。”
“你啊——”他抬起手,指尖在她微微撅起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力道轻得像碰易碎的琉璃,语气里裹着陈年的熟稔,“还是当年篮球队经理人的老毛病。”
她下意识往后缩,后脑勺轻轻撞在冰凉的门板上,发出“咚”一声轻响。透过薄薄的镜片望过去,他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的窘态——泛红的脸颊,躲闪的目光,连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什么老毛病?”她强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飘。
修长的指尖忽然落在她不停颤动的眼睫毛上,像蝶翼扫过心尖。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一声轻叹里带着洞彻一切的了然:“口、是、心、非。”
这四个字像火星落在干柴上,陆静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连脖子根都染上了绯色。她想起菲菲总打趣她“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此刻只觉得脸皮快要被这热度烤化了。
床上的小家伙这时翻了个身,小眉头皱了皱,嘴里含混地嘟囔:“妈妈——”
这小鬼,莫不是装睡?
他立刻收回手,目光转向病床,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分柔和。
陆静趁机拽了拽衣角,借着轻咳掩饰慌乱,快步走到病床边。指尖刚触到儿子的额头,她就松了口气——没有预想中滚烫的热度,只是微微有些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她长长舒了口气,胸口的起伏都轻快了些。
身后传来轻微的拖动声,一把椅子被稳稳地放在她身后。
“坐吧。”他的声音像浸过温水,沉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谢谢。”陆静红着脸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永远是那个毛手毛脚的少女,递水会洒,记名单会写错,连坐着都觉得姿势不对。
恍惚间,记忆回到多年前。她抱着一摞笔记本堵在篮球场门口,对着训练完满头大汗的他,梗着脖子说要当经理人。那时全校女生都知道,篮球队长赵汀文最烦训练时有人打扰,偏她不信邪,天天往球场跑,还拍着胸脯发誓:“我陆静要是对队里谁动心,就天打雷劈——”
后面的“不得好死”,被他伸手一把捂住了。掌心贴着她的唇,带着运动后的温热,吓得她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不然,后来真喜欢上他,岂不是要应了那句咒?
他仿佛看穿了她翻涌的思绪,低低地笑出了声,气音带着暖意,轻轻落在她耳边。
陆静没敢抬头,只觉得耳朵像被羽毛搔过,痒得心慌。她往病床那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小声点,儿子在呢。”
“是啊,”他的语气里添了丝若有若无的怅然,目光落在床上的小家伙身上,指尖轻轻敲了敲白大褂口袋,“都忘了你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凭着儿科医生的敏锐,他早从那轻轻颤动的眼睫毛和微抿的嘴角看出——这小鬼头在装睡。
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他直起身:“你坐着陪他,我还有别的病人。”
听说他要走,陆静心里像被抽走了什么,空落落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到椅子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连自己都愣住了——怎么又这么失态?
他却像早有预料,伸手轻轻按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像块暖石压在那里,稳住了她的慌乱:“别担心,我就在隔壁办公室。东东有任何动静,你叫一声我就能听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