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一战的胜利,如同一剂强效的兴奋剂,注入了这支五十人的小队。初战的紧张与恐惧被成功的喜悦和昂扬的斗志所取代。缴获的狄人战马驮着有限的战利品——主要是些肉干、奶疙瘩,以及几柄还算完好的弯刀,更重要的是,从那具百夫长尸体上搜出的一枚代表着身份和命令传递的狼头铜符。
队伍并未远离月亮湾,而是在宋青的带领下,利用对“鬼见愁”附近地形的熟悉,迅速转移至一处更为隐蔽的山坳中休整。短暂的庆祝后,宋青立刻召集骨干。
“此战虽胜,但只是开始。”她的声音将众人从兴奋中拉回现实,“秃发乌孤不是蠢人,先锋队遇袭,他必定会提高警惕,甚至会派兵搜剿我们。我们此刻,如同在狼群边缘跳舞,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摊开地图,手指点在月亮湾以南、饮马河下游的一片区域:“根据狼头符上粗糙的刻痕和那百夫长行进的方向判断,秃发乌孤的主力,很可能就在这一带活动,甚至可能已经知晓先锋队遇袭的消息。”
斥候赵毅点头附和:“队正所言极是,我们撤离时,已发现小股狄人游骑在月亮湾附近出现,像是在搜寻我们的踪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换个地方再干一票?”铁柱摩拳擦掌,显然还没打过瘾。
宋青摇了摇头,目光冷静:“敌已有备,再行伏击,风险太大。我们接下来的任务重心,要转向持续的侦察与骚扰。像牛皮糖一样粘住他们,让他们睡不安稳,行不快疾。”
她指向地图上几个预设的点:“赵毅,你的人分成三组,轮番前出,远远吊住秃发乌孤主力的尾巴。不需要靠近,只需掌握其大致动向、营地规模、巡逻规律。记住,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孙河,挑选五名最好的射手,组成游弋组。你们的任务,不是大规模接战,而是在夜间,或者利用地形,对狄人的外围哨兵、落单小队进行冷箭狙杀。一击即走,绝不纠缠。我要让秃发乌孤的营地,每晚都不得安宁!”
“铁柱,带你的人,配合老赵和阿木,在我们途经的险要处,多设陷阱,真假虚实结合,延缓可能的追兵速度。”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小队的功能发挥到极致。众人领命,眼神中的兴奋沉淀为执行任务的坚毅。他们开始明白,队正要的不仅仅是斩首多少,更是要将他们这把“匕首”,变成扎在秃发乌孤心头的一根刺,一根让他疼痛、烦躁、无法忽视的刺。
接下来的数日,秃发乌孤确实体会到了这根“刺”的厉害。
他的大军沿着饮马河河谷南下,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夜间,营地外围总会莫名其妙地损失几个哨兵,尸体上只有咽喉或心口一个细小的箭孔。派出去的小股搜索队,有时会踩中隐蔽的捕兽夹或者陷坑,非死即伤。偶尔还能在营地附近发现一些用狄文写的、极具侮辱性的木牌,或是听到远处山脊上传来的、模仿狼嚎却充满挑衅意味的呼哨。
这些骚扰造成的实际伤亡并不大,但却像无穷无尽的蚊蝇,严重干扰了军心士气。士卒们不敢单独离营太远,夜间值班也提心吊胆。秃发乌孤本人更是烦躁异常,他数次派兵围剿,可那支狡猾的南朝小队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利用复杂地形一次次逃脱,偶尔还会反咬一口,留下几具狄兵尸体后扬长而去。
他感觉自己庞大的身躯被一只灵活而恶毒的跳蚤缠上了,甩不掉,拍不死,只能被动地忍受其叮咬。
……
北疆大营,中军大帐。
关于宋青小队活动的战报,通过不同的渠道,更为详细地汇集到萧景珩的案头。不再是简单的“成功伏击”、“安全撤离”,而是变成了“冷箭狙杀敌哨三人”、“设陷伤敌搜索队五人”、“成功摆脱敌军两次围剿”等等具体而微的战绩。
帐内将领们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最初的质疑和看笑话的心态,逐渐被惊讶和一丝佩服所取代。能以五十人做到这个地步,将秃发乌孤两千主力搅得不得安宁,这已非单纯的勇武可以解释,更需要超乎常人的胆识、谋略和对战机的把握。
“监军大人,宋队正所部,如今已成功迟滞秃发乌孤部南下速度至少三日。且其骚扰战术,极大消耗了敌军士气。是否可令其择机返回?”一位将领出言建议,语气中已带上了对这支小队的维护之意。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沙盘上,那里代表着秃发乌孤主力的标识,因为宋青小队的活动,其推进箭头明显变得迟缓且不规则。他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返回?”他抬起眼眸,面具后的视线扫过帐中诸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秃发乌孤部被迟滞,固然是好事。然其威胁仍在。宋青所部,如今如同一柄已刺入敌体的短刃,搅动得越深,敌人流血越多,也越能为我们后续部署创造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宋青小队的小小旗帜,将其稳稳地插在了秃发乌孤主力侧后方一个更深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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