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当黎明第一缕曙光刺破北境苍茫的地平线,整个军营已然苏醒,不,是沸腾。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取代了往日晨起的操练声,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激昂而迫切的节奏。
辕门大开,一列列盔明甲亮、精神抖擞的士兵,在各自主官的率领下,井然有序地开出营寨,在营外空旷的原野上迅速整队。旌旗蔽空,刀枪如林,肃杀之气虽未减,却少了临战前的紧绷,多了几分荣归故里的昂扬。
中军方向,那面象征着萧景珩亲王身份与统帅权威的玄色大纛,在晨风中猎猎招展。大纛之下,萧景珩一身玄色金纹铠甲,胯下追风乌骓马,身姿挺拔如松。他已重新戴上了那副青铜鬼面,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晨曦中流转,掩去了他所有可能外露的情绪,只余下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与神秘。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支即将跟随他踏上归途的百战精锐。他们中的许多人,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而活下来的这些,身上也带着或深或浅的战争印记。他们是功臣,亦是即将搅动京城风云的变数。
宋清辞勒马立于武将队列的最前方,距离萧景珩约莫十步之遥。她同样换上了崭新的扬威将军制式银甲,外罩一件绯色战袍,这是三品武将的服色,衬得她原本因伤势初愈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英气与……不容忽视的威仪。“玉面小将军”的名号,如今已实至名归,伴随着显赫军功与破格提拔,她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这支凯旋之师中,除萧景珩外最受瞩目的焦点。
她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有崇敬,有好奇,有审视。她深吸一口北境清冽的晨风,将胸膛中翻涌的情绪压下。今日起,她不再是那个只需专注于战场胜负的小小校尉,而是大衍王朝从三品的扬威将军,是即将步入朝堂旋涡的中心人物之一。她握紧了缰绳,指节微微泛白,目光却愈发坚定沉静。
留守北境、负责后续防务交接的将领们,在营门前整齐列队,抱拳相送:“恭送殿下!恭送诸位同胞!一路顺风!”
萧景珩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缓缓抬起右手,然后猛地向前一挥。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简洁而有力的手势。
“启程——!”
传令官洪亮的声音如同涟漪般层层传开。
下一刻,庞大的军队如同缓缓启动的巨兽,开始向着南方移动。铁蹄踏地,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隆隆声响,仿佛大地的心跳。步兵的步伐整齐划一,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音,与马蹄声、车轮声交织成一曲雄浑壮阔的凯旋行进曲。
宋清辞一夹马腹,策马跟上中军的队伍。她位于队列的前端,能清晰地看到前方那面玄色大纛,以及大纛下那个挺拔冷峻的背影。不知为何,看着那个背影,她心中那份因前路未知而产生的不安,似乎便消散了几分。
大军迤逦而行,离开了驻扎数月、浸染了无数汗水与鲜血的营垒,将那片熟悉的旷野、远山逐渐抛在身后。
行军是枯燥而艰苦的,即便对于凯旋之师也是如此。日行六十里,严格遵守着既定的路线与作息。斥候前出侦察,左右两翼护卫,中军稳步推进,一切都有条不紊,彰显着萧景珩治军的严谨。
宋清辞作为新晋将军,有自己的亲兵卫队和行军任务。她需要约束部下,协调与其他部队的行进次序,处理途中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这些事务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在北境军中早已历练出来,只是如今地位更高,责任也更重。
偶尔,在队伍短暂休整或安营扎寨时,她能感觉到萧景珩的目光会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隔着冰冷的鬼面,她无从分辨其中的情绪,但总能让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更加专注于手头的事务。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持着严格的上下级关系,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的。
行军第三日傍晚,大军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营。夜色降临后,宋清辞巡视完自己负责的营区,正准备返回帐中处理几份文书,一名不起眼的亲兵悄然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将军,殿下请您过去一趟,商议抵达洛城(回京路上的第一个大城)后的驻跸事宜。”
宋清辞心领神会。商议公务是名正言顺的理由。她点点头,吩咐了赵猛几句,便跟着那名亲兵,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了中军大帐。
帐内,萧景珩已卸去了甲胄和鬼面,只着一身墨色常服,正站在一幅摊开的行军地图前。烛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多了几分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殿下。”宋清辞抱拳行礼。
萧景珩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气色,才开口道:“伤势如何?连日行军,可还撑得住?”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上级对下级的寻常关切。
“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行军亦能适应。”宋清辞回答得一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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