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辞”。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又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日夜在宋清辞的脑海中盘旋回荡。自那日中军大帐一别,萧景珩未再寻她,也未再有任何逾越之举,仿佛那石破天惊的称呼与宣告,只是她惊悸过度产生的幻觉。
然而,宋清辞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的真名,她的身世,她隐藏最深的秘密,在他面前,已然无所遁形。
这个认知,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迷茫。他为何不揭穿?他那句“本王看重的人”究竟是何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还是……别有深意?
她不敢深想,只能将自己更深地埋首于军务与对朔风城局势的远程关注中,试图用忙碌麻痹那颗惶惑不安的心。楚凌风已率精锐驰援朔风城,尚无新的急报传回,但边境的气氛,因北狄的异动而始终紧绷。
是夜,北境迎来了今冬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
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覆盖了营寨、旌旗、兵械,将白日里肃杀的军营装点得一片银装素裹,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敲打着营帐,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清辞独自坐在帐内,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冰冷与纷乱。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而是失神地望着帐壁上摇曳的影子,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低沉而清晰的三个字——“宋清辞”。
帐外风雪声似乎更大了些。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脚步声,自帐外传来,停在了她的帐门前。
宋清辞瞬间警觉,放下书卷,手已按上了置于案边的短匕。
帐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玄铁护手的手,轻轻掀开。
萧景珩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风雪寒气,踏入了帐内。他没有穿铠甲,只着一身墨色常服,肩头与发梢还沾染着未化的雪花,那副冰冷的鬼面在昏暗的灯火下,反射着幽微的光。
他……他又来了!
宋清辞的心猛地提起,几乎是瞬间从榻上站起,全身戒备地看着他。
萧景珩反手放下帐帘,隔绝了外间的风雪。他站在门口,并未立刻靠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里面翻涌着某种宋清辞看不懂的、沉重而复杂的情绪。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对峙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流。
良久,萧景珩终于动了。他没有走向她,而是缓步走到炭盆旁,伸出手,就着那微弱的暖意,似乎想驱散一些从外面带来的寒意。他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融入了风雪的背景音中:
“你怕我。”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宋清辞抿紧嘴唇,没有回答。怕?何止是怕。是恐惧,是无所适从,是面对绝对力量与未知意图时的本能颤栗。
“为何要怕?”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锁住她,“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因为我是皇子,是监军,手握生杀大权?”
他的语气很平缓,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宋清辞依旧沉默,只是那紧握着短匕的手,指节更加泛白。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浑身是刺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痛色。他向前走了一步。
宋清辞立刻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帐壁。
他停下脚步,不再逼近。两人之间,隔着那跳跃的炭火,隔着飘摇的风雪声,也隔着身份、秘密与无法逾越的鸿沟。
“宋清辞。”他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这一次,声音更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她的心坎上,“看着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宋清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眼,对上了他那双在面具后、此刻却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眸。
“我若真想对你不利,”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你觉得,你还能安然站在这里吗?那枚‘玉露凝香丸’,是本王用来戏弄你的道具吗?”
玉露凝香丸!
他又提到了这个!这份天大的恩情,如同最沉重的枷锁,让她无法理直气壮地将他完全置于敌对的位置。
“将军……厚恩,末将……没齿难忘。”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乾涩,“但末将……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萧景珩打断她,语气陡然转急,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不明白我为何明知你是女子,明知你身负欺君之罪,还要护着你?不明白我为何要将‘暗主’令交予你手,将北境暗线托付于你?不明白我为何在看到楚凌风与你亲近时,会心生不悦?”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向宋清辞砸来!每一个问题,都直指她心中最深的不解与惶惑!
尤其是最后一句……“心生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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