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天亮后,整团都回到了驻地,驻地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沉重与忙碌中。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将连绵的土坡和简陋的营房轮廓勾勒出来,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似乎被晨风冲淡了些,却依然顽固地萦绕着,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提醒着昨夜那场残酷的厮杀。
疲惫像铅块一样压在每个人身上。战士们大多瘫倒在营房外的空地上或屋檐下,许多人连沾满血污硝烟的军装都来不及脱,抱着枪就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伤者压抑的呻吟。医护兵穿梭其间,绷带和药品消耗得飞快。
赵强靠在一堵土墙边,手里捏着半块硬邦邦的干粮,却没什么胃口。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视着驻地:王虎正指挥着几个战士将最后几辆蒙着帆布的卡车小心翼翼地开进隐蔽角落,那些缴获的“命根子”总算安全了;另一侧,炊事班已经支起了大锅,熬着稀薄的米粥,热气腾腾,吸引着一些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战俘和学生围拢过去,捧着破碗,贪婪地嗅着那久违的粮食香气。
获救的人群泾渭分明却又相互混杂。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战俘们被集中安置在几间最大的营房里,他们大多沉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或地面,昨夜的疯狂复仇似乎耗尽了他们最后的气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一些身体稍好的,正由卫生员处理身上溃烂的伤口和沉重的脚镣留下的深深烙印。角落里偶尔会传来压抑不住的啜泣。
相比之下,被救出的技工和学生群体则显得惊魂未定但精神稍好。他们聚集在另一片区域,彼此低声交谈着,脸上交织着恐惧、庆幸和对未来的茫然。几个年轻学生正帮着医护兵给伤员喂水,动作还有些笨拙。
“营长!”王虎安置好车辆,大步走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里的凶狠沉淀下去,多了几分凝重。他抹了把脸,抹下一道黑灰和干涸的血痂混合的痕迹。“车都藏好了,八连长正带人清点设备清单,数目太大,一时半会儿弄不完。那几十个会开车的战俘兄弟…真顶了大用!路虽然颠簸,车况也差,可愣是把车都开回来了!有几个虚脱了,正躺着呢。”
赵强点了点头,嗓子依旧沙哑:“嗯,人是根本。让伙房多熬点粥,稠一点,优先给战俘和伤号。他们肚子里太久没油水了,猛地吃硬东西不行。”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群学生和技工,“那些学生和技工怎么样?情绪稳住没有?”
“情绪很好,就是体力差了一点,在休息。”王虎顺着赵强的目光看去,“技工们看到那些设备,眼睛都放光,好几个围着车转悠,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老伙计。学生们…吓得不轻,有几个女娃一直哭,不过有个戴眼镜的男学生挺镇定,帮着在登记人名。”
正说着,九连长带着一个脸上沾着油污、手指粗壮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那汉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虽然也面黄肌瘦,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技术工人特有的专注和急切。
“报告营长!”九连长敬了个礼,“这位是刘师傅,被俘前是鲁东机器厂的大工匠!他认出咱们拉回来的设备里,有好几台是精密机床,鬼子从原厂抢来的!他说这些宝贝疙瘩得赶紧保养,露天放着,沾了露水生了锈就糟蹋了!”
刘师傅紧张地搓着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恳求:“长…长官!那些床子…车床、铣床…都是德国货、美国货!是好东西啊!比咱以前厂里的还强!这一路上颠簸,又淋了血…得赶紧擦油,盖起来!不能就这么放着!让俺…让俺们几个懂行的去看看行不?保证不动坏!”他身后不远处,几个同样技工模样的人正眼巴巴地朝这边张望。
赵强看着刘师傅眼中那份对机械近乎本能的珍视,心头微动。这些冰冷的铁疙瘩,是战士们用命换来的,更是未来重建和武装的希望。“行!王虎,你带刘师傅他们过去,找八连长,在清点登记的同时,优先让懂行的师傅检查关键设备,该保养的立刻保养!注意安全,别碰着没清理干净的武器弹药!”
“是!”王虎应道,对刘师傅一挥手,“刘师傅,跟我来!”
看着王虎和刘师傅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强深吸了一口依旧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驻地虽然嘈杂混乱,但一种劫后重生的秩序正在艰难地重建。他啃了一口手里的干粮,目光投向更远处连绵的山峦。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休整、转移、安置这数百名获救者,还有那批沉重的设备…一场新的、无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报告,团长,三营已经把人和物品都带回来了,俘虏初步统计有一万五千人,学生有一千五百人,都是他们从北平,天津河北等地抢过来的,准备当工程师培养的。技工有两千人,是鬼子从各地工厂抢来的,其中一半是原太原兵工厂的。具体信息还没有统计完毕。人员太多了,需要三五天才能完成。三营阵亡一千人,其中有三个连长,五个排长。轻重伤有五百人,已经送去就医了。设备还在统计需要兵工厂的人统计一下才能确定具体数量。缴获日军的装备由于着急撤退还没有统计。”赵强找到林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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