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不乱华 第82章 利刃与暗影

益州城南，一片被高墙圈起的广阔区域，曾是李班用来操练骑兵的马场，如今，它换了一个更加肃杀的名字——墨材司。

负责此地的，不再是杜衡这位长于谋略的文人，而是一个名叫赵铁川的汉子。

赵铁川年近四十，身材不高，却敦实得像一截铁桩。他皮肤黝黑，双手布满了被矿石磨出的厚茧与烫伤的疤痕，一双眼睛不大，却总是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光。

他出身卑微，祖上三代都是在王家矿山里刨食的矿奴，对各种矿石的辨识、采掘、冶炼，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霍天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将他从数万百姓中破格提拔，委以重任。

此刻，赵铁川正站在一座新搭建的高炉前，神情专注地盯着炉口喷吐出的熊熊火焰。

那高炉的样式极为古怪，比寻常的炼铁炉要高大许多，炉身用一种掺杂了特殊黏土的砖块砌成，炉壁上还开着数个大小不一的风口。

这正是霍天生根据后世高炉炼铁的原理，结合这个时代的材料，画出的图纸。

杜衡创立的墨研署，早已将这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吃透、研究、并付诸实践。

他们发现，只要在高炉中加入适量的焦炭与石灰石，再通过控制不同风口的鼓风量，便能炼出远比传统百炼钢更坚硬、也更具韧性的精铁。

“开炉！”

随着赵铁川一声令下，几名同样赤着上身的壮汉，合力拉开炉底的闸门。

“轰——”

一股赤红色的铁水，如同奔涌的岩浆，顺着预设的引流槽，呼啸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工坊，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铁水被注入一个个早已备好的模具之中，冷却，成型。

半个时辰后。

墨兵厂，这个对外宣称“修缮器械工坊”，实则隐藏在城内最深巷陌的秘密基地。

杜衡正亲自检验着刚刚从墨材司送来的第一批成品。

那是一批造型奇特的弩机部件，每一个零件的尺寸都精准到了毫厘，透着一股冰冷的工业美感。

“组装！”

十几名从墨恩司工匠中精挑细选出的顶尖巧匠，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开始组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一架通体漆黑，散发着森然杀气的弩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它的弩臂采用了复合材料，由坚韧的桑木与高弹性的兽筋层层叠加，再用鱼鳔胶粘合，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铁皮。

弩身上，精巧的齿轮与杠杆结构清晰可见，最顶端，是一个可以快速替换的，能容纳十支短箭的箭匣。

“此弩，经墨研署上下同仁，耗时三月，历经上百次改良，终得此型。”

杜衡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创造者特有的激动与自豪。

“其有效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五十步内，可轻易洞穿三层铁甲！我等斗胆，为其命名为——神弩！”

神弩。

霍天生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弩身，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独属于杀器的质感。

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看向杜衡。

“能量产多少？”

杜衡躬身答道：“回墨神，如今矿脉已开，铁料不缺。若墨兵厂的工匠三班轮换，日夜赶工，一月之内，可产出此弩……五百架！”

“不够。”

霍天生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我要一千架。”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一个月之内。”

杜衡心头一凛，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属下……遵命！”

……

深夜。

一辆不起眼的，拉着泔水的马车，吱呀作响地驶出益州城北门，汇入了夜色之中。

万府，书房。

一盏孤灯如豆，在沉寂的黑暗中，映照出两张同样阴沉的脸。

万振南闭着眼，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布满了阴云。

他身侧，长子万云飞的脸上，则写满了怨毒与不甘。

“爹！您就这么认了？”

万云飞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不忿的嘶吼。

“七成！整整七成的田产商铺！那都是我们万家几代人辛苦攒下的家业！就这么白白送给了那什么狗屁墨神？”

“不然呢？”

万振南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精光。

“你以为，我不给，他就不敢来拿吗？”

他看着自己这个依旧看不清形势的儿子，心中涌起一阵无力。

“墨神，已经不是我们能轻易拿捏的棋子了。他的羽翼，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速度丰满起来，若是我们再不有所表示，别说七成，哪怕是我万家上下的性命，都在所难保！”

万振南的声音里，带着深深地忌惮。

霍天生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万云飞急道：“我们……”

“住口！”

万振南低喝一声，打断了他。

“妇人之见！你以为我将田产拱手相让，只是为了妥协退让吗？”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的狡诈。

“我是在麻痹他。让他以为，我们万家已经彻底臣服，再无反抗之心。我倒要看看，他王家，能在墨神的恩宠下，得意多久！”

万云飞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也露出了阴狠的神色。

就在此时，一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的阴影里，单膝跪地。

“家主，都安排好了。杜衡今夜会去城南的墨兵厂，监督那批新式弩机的赶制。沿途，我们的人已经设下埋伏。只等他一出州牧府，便可……”

黑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万-振南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毕现。“做得干净点。”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再次融入了黑暗。

万云飞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杜衡，是墨神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杀了他，就等于斩断了墨神的一条胳膊！

他仿佛已经看到，霍天生得知消息后，那张暴怒却又无能为力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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