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由痛苦构筑的盛宴,没有尽头。
时间,在这片凝固的人间炼狱里,被无限拉伸,被肆意扭曲,被碾成毫无意义的尘埃。
每一个呼吸,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每一秒钟,那蚀骨的啃噬,都在以一种可怖的级数疯狂递增。意识与血肉正在剥离,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里,一寸寸地,硬生生地向外撕扯。
女人们的惨叫,早已不成人声。
那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嘶哑的,破碎的,属于野兽濒死前的哀鸣。
她们的身体,在经历了最初山崩地裂般的剧烈挣扎与抽搐之后,渐渐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如今只剩下一种最原始的,源于生命本能的,细微的痉挛。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
冰冷坚硬的石板,滚烫痉挛的身体,两者交织出一种令人牙酸的诡异温差。
温若澜感觉自己正在下沉。
沉入一片由纯粹痛苦构筑的黑色海洋。她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冰冷的海水正从每一个裂口倒灌而入,将她一点一点地,彻底吞噬。
永恒的黑暗,就在眼前。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一切,坠入那片死寂的前一秒。
一个冰冷的,却在此刻穿透了所有哀嚎与呻吟的声音,落了下来。
它清晰地,精准地,砸进了她的耳中。
“服药。”
依旧是那副没有温度,没有起伏,神明般漠然的语调。
可这一次,这两个字,是赦令。
是天宪。
是创世之初的第一道光。
温若澜混沌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道自九天之上劈落的惊雷,狠狠贯穿。
她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本能,驱使着那早已不听使唤的,沾满了血污与泥土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摸索着。
那颗被她用性命攥在掌心,早已被体温焐热的红色药丸。
她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也是全部的力气,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
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是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草木香气的暖流,顺着焦灼的喉咙,瞬间滑入腹中。
然后。
奇迹,发生了。
那股原本还在疯狂啃噬着她五脏六腑,撕裂她每一寸经络的狂暴剧痛,在接触到那股暖流的刹那,竟被一股更霸道、更不容置喙的力量,瞬间掐灭。
疼痛没有消退。
它是被……吞噬了。
温暖,舒适,前所未有的安宁。
一种极致的,仿佛回归母体,被最温暖的羊水包裹着般的绝对安全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她几近崩溃的灵魂。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
那些被剧痛撕裂、扭曲的经脉,正在被那股温和却又无比强大的药力,一点一点地,修复,舒展,滋养。
温若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浊气。
整个人,彻底虚脱了。
她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从未觉得,仅仅只是活着,仅仅只是呼吸,就是如此难以言喻的美好。
相似的一幕,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上演。
幸存的女人们,用尽最后的意志,将那颗决定生死的药丸,吞入腹中。
然后,便如同一具具被抽干了所有能量的躯壳,瘫倒在地。她们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不再夹杂着痛苦与绝望的空气。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彻底消失了。
死寂的山谷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被极力压抑着的,此起彼伏的,低低的啜泣。
高台之上。
范长生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下方那片狼藉的景象,看着那些在泥水与血污之中,蜷缩着,啜泣着,重新获得新生的女人。
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与冷静光芒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悲悯的光。
那不是同情。
而是一种,造物主看着自己亲手淬炼的作品,终于成型时的,残酷的欣赏。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这些女人的灵魂深处,便被烙上了一个,永生永世,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一个属于那位神魔的,名为“墨神”的……烙印。
他再次走到了那座扩音法阵之前。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如铁。
而是带着一种,属于智者的,洞悉一切的从容与平和。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空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台下,没有人回答。
那些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女人,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恐惧、迷茫,与一丝新生敬畏的眼神,仰望着他。
“那只蛊,是墨神赐予你们的,枷锁。”
“也是,墨神赐予你们的,荣耀。”
范长生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
“它,是你们绝对忠诚的证明。从今往后,你们的生死,你们的荣辱,都将与墨神,与我们整个墨家,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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