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行针完毕,再次放出少量颜色变浅了些的毒血。
宋景天仔细地擦拭清理银针,交代着今日的注意事项:“今日仍需静养,万不可动用灵力。汤药我会让药童晚间送来,那‘清灵化毒丹’你记得按时吃,明日同一时间,老夫再来。”
说完,他便收拾药箱,准备像昨日一样匆匆离去。
眼看宋景天就要推门而出,林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意味:“宋大夫,请留步。”
宋景天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
林风看着他,缓缓道:“您…是不是打算离开听泉镇了?”
宋景天脸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一下,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他猛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仔细查看外面,确认院中和远处药田都无人后,才迅速关紧房门,转过身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怒意:“是那小兔崽子跟你乱嚼舌根了?!看我回去不…”
“不关他的事。”林风打断他,语气平静,“是我昨晚逼问他的。他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被我一套话就全说了。您别怪他。”
宋景天瞪着林风,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想发火,但最终那点火气又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下去,化作一声长长地、充满了无尽疲惫和无奈的叹息。
他颓然走到桌边坐下,佝偻着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久久没有说话。
屋子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
林风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宋景天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洒进的晨光,声音沙哑地开口,仿佛不是在问林风,而是在自言自语:“林少侠…你知道,老夫为何欠下李掌柜那般大的人情,甚至不惜冒着风险也要救治于你吗?”
林风摇摇头:“李掌柜只说他曾助您脱困,具体缘由,并未详说。”
宋景天苦涩地笑了笑,眼神陷入遥远的回忆,缓缓道:“老夫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拙荆温柔,犬子……犬子子承父业,医术天赋甚至更胜于我,年纪轻轻便在百草都小有名气,本该前途无量……”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可天有不测风云……只因他无意间撞破了一位权贵子弟用假药牟利的勾当,便被怀恨在心……那人设计陷害,诬蔑我儿用药不当,治死了人……那是莫须有的罪名!可对方势大,勾结官吏,屈打成招!我儿……我儿竟被判处斩刑……”
即使时隔多年,说起这段往事,宋景天依旧老泪纵横,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林风听得心头沉重,他能想象那是一种何等的绝望。
“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拼了这条老命去劫法场之时,是李掌柜,是他找到了我。”宋景天的语气中重新注入了一丝光亮,“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动用了他能动用的一切关系,花费了巨大代价,上下打点,甚至……甚至买通了狱卒,在行刑前夜,用一具死囚尸体李代桃僵,将我儿偷偷换了出来。又连夜将他送出了【百草谷】,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安置在远离战乱的【流金湾】黄金港……”
“后来,李掌柜又设法,将我那年迈的父母和悲痛欲绝的拙荆,也一一安全送出了百草都,前往黄金港与吾儿团聚…此等再造之恩,我宋景天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林风肃然起敬,他终于明白为何宋景天会对李掌柜如此死心塌地。这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更是保全了整个家族的血脉和希望。
“那…您为何没有一同离去?”林风问道。
宋景天抹去眼泪,叹道:“当时【百草谷】与【金刚墟】已现摩擦,山雨欲来。我虽心灰意冷,但终究是【百草谷】的子民,一身医术乃谷中所学。我想着,或许还能为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尽一份力,救治一些伤患……所以才来到这相对安宁的听泉镇,开了‘杏林春’,想着默默行医,能帮一个是一个,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他顿了顿,脸上的苦涩更浓:“可结果呢?呵呵……你也看到了。倾轧排挤,造谣中伤……我的一番苦心,不过是笑话罢了。我对这【百草谷】,早已是……心死如灰。”
林风沉默片刻,轻声道:“昨晚,从药童那里,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没想到,竟是如此艰难。”
宋景天看向林风,眼神复杂:“而如今,又加上了你这件事。林少侠,你中的是胡半夏的独门奇毒[神仙倒],此毒极其阴损,解法更是秘而不传。当今天下,能认出此毒并能解得的人,屈指可数。而我,恰是其中之一。”
他叹了口气:“我为你解毒之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一旦你毒素尽清,去找胡半夏了断恩怨,他只需一看,便知是毒素已清。而能解此毒者,范围极小,他稍加排查,很快就能猜到是我……到那时,以他的权势和狠毒手段,岂会放过我?这听泉镇,乃至整个【百草谷】,都将再无我立锥之地。离开,是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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