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圣城在封锁下依旧顽强勃发、吸引四方“求变者”的生机相比,雄踞洪荒大地无数岁月的巫族,其境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向深渊。
不周山的倾塌,对巫族而言,是一场远超表象的灾难。那撑天巨柱,不仅是盘古父神的脊梁所化,是巫族精神上无可替代的图腾,更承载着他们最为核心的盘古遗泽。
山峦崩摧,意味着这份遗泽永久性地缺失了一块,如同釜底抽薪,动摇了巫族气运的根基。
冥冥中,那原本浑厚绵长的族群气运,如同破裂的器皿,正不断地流失、衰减。
而与妖族天庭的连年血战,更是雪上加霜。
巫族个体强横,生育却极为困难,每一个成年巫族战士都是部落宝贵的财富。
然而,在周天星斗大阵的煌煌神威与妖族悍不畏死的人海战术下,强大的大巫接连陨落,普通巫兵更是成建制地牺牲在广袤的战场上。族人的数量,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减少,各大部落都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悲壮与萧条。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一个更根本、更令人绝望的问题,如同梦魇般缠绕在每一位祖巫心头——族人的战魂,死后无所依托!
盘古殿,这座巫族最神圣、最古老的殿堂,往日充满了粗犷的战歌与豪迈的笑语,如今却被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重与压抑所笼罩。
殿内燃烧的万古不熄的祖巫圣火,火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跳跃的影子映在祖巫们阴郁的脸上,更添几分焦躁。
“大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火之祖巫祝融猛地从石座上站起,他周身缭绕的烈焰因情绪激动而失控地窜高,将空气灼烧得噼啪作响。他一拳狠狠砸在坚逾精金的石座扶手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拳印,火星四溅。
“儿郎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砍下妖族的头颅,自己却也纷纷倒下!可他们死后呢?!
他们的真灵飘零在冰冷的天地间,无所归依!有的被那幽冥血海的污秽之力吞噬,永世沉沦;有的则直接在风中消散,彻底归于虚无!
这……这比让他们战死沙场更让人憋屈!我们这些活着的,连让他们安息都做不到!”
祝融的声音如同咆哮的火山,充满了无力回天的愤怒。
“祝融说得对!”水之祖巫共工的声音沉闷如深海波涛,他紧握着双拳,指节发白,周身隐隐有黑色的水汽弥漫,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我等十二祖巫,承袭父神血脉,号称执掌天地法则,呼风唤雨,移山填海!
可到头来,却连自家儿郎死后的亡魂都护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们魂飞魄散!我们有何颜面,自称是盘古父神的嫡系后裔?!”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位祖巫心上。
蓐收、句芒、玄冥、强良……等其他祖巫也纷纷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愤懑与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他们拥有撼动天地的伟力,能操控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等各种天地元素,他们的肉身便是最强大的武器。
然而,他们的力量体系源于血脉,长于破坏与征伐,对于建立秩序,尤其是涉及灵魂归宿、轮回转生这等精细而宏大的天地规则,却是束手无策。
这是他们力量体系的天然缺陷,也是此刻最致命的短板。
祖巫之首,空间速度之祖巫帝江,端坐于主位,面容隐藏在扭曲的空间波纹之后,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能体现他内心的沉重。
他何尝不知兄弟们的痛苦?
他统御全局,更能感受到整个族群气运的流逝与那份亡魂无依带来的绝望气息,正在侵蚀巫族的根基。
在一片激昂却绝望的争吵声中,唯有土之祖巫后土,一直沉默不语。
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石座上,美丽的眼眸不再是往日征战时的锐利与豪迈,而是充满了深沉的悲悯与难以言喻的哀伤。
她的神念,与其他祖巫主要关注战场和族群内部不同,更能细腻地感知到洪荒大地的脉动,以及依附于大地之上的亿万生灵的悲喜。
她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到殿外,无视了身后兄长们激烈的争论。她抬起头,望着因连年大战而显得灰暗压抑的天空,目光随后落下,看到了部落中那些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族人们。
他们脸上不再有巫族惯有的彪悍与勇武,只剩下麻木、空洞,以及那压抑在眼底、无法流干的泪水。孩童失去了父亲,妻子失去了丈夫,父母失去了儿子……整个巫族,都弥漫在一层厚厚的悲云之下。
这还不仅仅是巫族。
她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向着更广阔的洪荒蔓延开去。她“听”到了,听到了天地之间,那无数在残酷战争中死去的孤魂野鬼的哀嚎。
不仅有巫族儿郎的怒吼与不甘,有妖族士兵的怨毒与诅咒,更有无数被两大霸主征伐波及、家园破碎、无辜惨死的弱小生灵——那些人族、草木精灵、山野精怪……他们微弱而绝望的哭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