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兴尽,曲终人散。
妖娆的舞姬陆续退出宴厅。
临别时,与扶苏有过一面之缘的胡女稍微慢下脚步,朝着他的方向凝视片刻,才无奈地跟随众人的步伐消失在廊道中。
嬴丽曼给陈善打了个眼色,让他搀扶着浑身酒气的嬴政回房休息。
而她则握住扶苏的胳膊,踱步至庭院中。
“兄长,修德一向口无遮拦,并非出自有心。”
“他害你挨了父皇的骂,还望皇兄宽容大度,勿要记在心里。”
扶苏扭过头,语气中充满愁苦和郁闷地说:“皇妹,你能不能告诉我,西河县到底有什么邪异之处?”
“为什么来了这里,好似……”
“我便混淆了黑白,分不清对错。”
“连心神都变得恍惚了。”
嬴丽曼噗嗤一声,掩嘴轻笑。
“皇兄说的哪里话。”
“难不成小妹还能嫁给妖魔鬼怪不成?”
“我夫君天纵英才,必有异于常人之处,这有什么好奇怪?”
“至于你说的黑白、对错嘛……”
“皇兄只是不知内情而已,这才生了误会。”
扶苏专注地盯着她:“愿闻其详。”
嬴丽曼侃侃而谈:“皇兄在宴席上替献舞的胡姬打抱不平,着实是想的差了。”
“她们是胡部中的贵胄之女不假,可修德从未欺压胁迫对方,都是各部首领上赶着把女儿送过来的。”
“要是哪个不让她来,只怕其族众还要哭天喊地,惶惶难安呢。”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生气地质问:“以势凌人,这还不叫胁迫?”
嬴丽曼嗔怨道:“皇兄大概不知,今日来献舞的胡姬,各家部族至少欠西河县价值几十万贯的财货,最多的已经欠了十万余牛羊。”
“草原物产匮乏,牲畜皮货又价廉易得。”
“可西河县的物产,哪一样都价值不菲,胡人又一日都缺不得。”
“经年累月货易下来,各家部落哪个不是债台高筑?”
“利滚利,利打利,其中多半根本就还不清了。”
“我夫君说,升米恩,斗米仇。”
“催逼太甚,只怕胡人狗急跳墙,不是举族远避,就是萌生歹念。”
“无论哪样,都是西河县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没办法,唯有给他们两条路——钱债人偿,或者钱债命偿。”
“修德还说了,胡部遣族中女子来府上献舞,一来能抵消些利息,二来说明对方仍有还钱的意愿。”
“连这点小事都不想做,那八成是打算要赖账了。”
“西河县容不得此般背信弃义之徒!”
扶苏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胡人真的欠了西河县那么多债?”
嬴丽曼莞尔一笑:“皇兄若是不信,明日我搬出账簿来,咱们当面清点。”
“过些时日修德召见各部首领时,我唤你一道旁观。”
“介时你自然能见到他们赊账乞讨时卑微谄媚的嘴脸。”
见她言之凿凿,扶苏不得不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胡人欠下如此巨额的债务,命族中贵女前来献舞,表达还钱的意愿并抵消一部分利息,这……
似乎完全在情理之中。
嬴丽曼轻哼一声,依偎在扶苏耳边说:“皇兄,你是不是看上那名红纱女子了?”
“包在小妹身上!”
“今夜我就命她梳洗干净,送入你房中……”
她的话还没说完,扶苏就连连摆手:“为兄并无此意。再说……你皇嫂的武艺你是知道的。”
嬴丽曼被逗得咯咯直笑,打趣道:“当小妹没说,我可不敢招惹她。”
“夜色已晚,皇兄不如先回去安歇?”
“父皇那里,我会替你说项的。”
扶苏面色发窘,羞愧地点了点头:“劳烦你了,为兄此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我自己回去吧,你怀有身孕,勿要奔波操劳。”
说罢,他脚步匆匆,向下榻的小院走去。
“唉……”
嬴丽曼遥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时隔多年,兄长仍然不受父皇喜爱。
事关社稷传承,这可该如何是好?
华灯高照,在地面上留下花草树木光怪陆离的影子。
扶苏正要迈过拱门时,忽然墙边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唤。
“小郎君。”
“是你?”
红纱胡姬步伐轻缓,从暗影中现身相见。
扶苏见对方眼眸闪闪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把头侧向旁边。
“姑娘特意在此等候,是有什么事吗?”
胡女抿着嘴唇不答话,只是专注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扶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再次发问:“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胡女娇笑两声,轻启朱唇问道:“我听陈县尊唤你妻兄,那他是你的妹婿?”
扶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
胡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可曾成家?”
扶苏愣了下,坦白地告知:“不瞒姑娘,乔松早已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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