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推开萧宅后门时,天已近午。他没走正厅,直接拐进西厢小院。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被风吹得晃了晃,叶子落了一地。
他站在屋檐下解下草帽,灰布衫上还沾着废车厂的铁锈。袖口那点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暗褐色。他抬手摸了摸耳侧碎发,确认朱砂痣藏得严实。
屋里有人。
他停下动作,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一下,三短一长。
这是他和萧晚定的暗号。
门从里面拉开。萧晚探出头,看见是他,立刻松了口气,“哥,你回来了。”
她身上还是早上那件鹅黄襦裙,发饰也没换,但眼底有红丝。显然一夜没睡。
“裴渊怎么样?”
“还在昏。”她说,“陈伯守着他。林医生说至少三天不能动。”
萧砚点头,走进屋。茶几上放着他的月白长衫和鸦青马甲。他换下灰布衣,重新戴上腕间松石串。珠子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
萧晚盯着他手腕,“你还戴这个?”
“怎么?”
“简凝送的。”她低声说,“那天你收下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萧砚系好扣子,没接话。
他知道那串松石是简凝亲手穿的。她说江南男子讲究配饰,萧家少爷更该有个样子。他当时笑着接过,其实心里清楚,她送东西从来不是白送。
“她留了字条。”萧晚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说是给你看的。”
他接过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字:**今晚七点,谢公馆有局。**
下面画了个小小的钟楼图案。
他盯着那图案看了两秒,把纸条折好放进内袋。
“你不问她为什么帮你?”萧晚看着他。
“我问过。”他说,“她答了,但我不能信。”
“那你现在信谁?”
“谁都不信。”他端起桌上冷茶喝了一口,“包括我自己。”
萧晚没再说话。她知道哥哥变了。从前他会为一句承诺跑十里路,现在连亲妹妹递来的水都要先闻一口味道。
外面传来脚步声。
陈伯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布包。他脸色比早上更差,像是又咳过。
“少爷。”他把布包放在桌上,“这是从裴将军衣服里找到的。”
萧砚打开。
是一块铜制电台零件,边缘烧焦了。背面刻着数字:**7923**。
他眼神一闪。
这正是他让陈伯传给林医生的接头号。
“裴渊不可能随身带这个。”他说,“他是被人塞进去的。”
“谁会这么做?”萧晚问。
“想让我们以为他还活着的人。”萧砚把零件收进袖中,“或者,想让谢云启相信我们拿到了关键证据。”
陈伯低声道:“谢公馆今晚设宴,说是庆贺剿匪有功。军政要员都去了。裴渊不在,位置空着。”
“那就说明。”萧砚站起身,“他们还没动手。”
“你要去?”萧晚抓住他胳膊,“你知道那是陷阱!”
“我知道。”他说,“可陷阱也是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道。”
他走向门口,忽然停住。
“准备车。”他说,“六点四十出发。不用司机,我自己开。”
“哥……”
“别拦我。”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次我不当棋子,我要坐在牌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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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三十七分,黑色轿车停在谢公馆后巷。
萧砚下车前,最后整理了领口。松石串贴在腕骨上,凉的。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压得很低,像要下雨。
他沿着墙根走到侧门。守卫认识他,没拦。
“少帅来了。”门房低头哈腰,“谢先生在书房等您。”
萧砚点头,穿过回廊。
谢公馆的灯全亮着,宾客在前厅喝酒谈笑。他却往静室走。那里向来是谢云启见重要人物的地方。
推门进去时,谢云启正背对着他在写字。
绛紫长衫,金丝眼镜,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反着光。
“来了?”他头也不回,“坐。”
萧砚在对面坐下。桌上摆着两杯茶,一杯没动,一杯浮着热气。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萧砚说。
“你来了,就说明你想通了。”谢云启放下笔,转身看他,“有些事,躲不掉。”
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泛红的眼尾。右腿微跛,却站得很稳。
“裴渊死了吗?”萧砚问。
“还没。”谢云启笑了,“但他活不过今晚。”
“所以你是故意放我去医医生?”
“我不放你去,你怎么会信?”他走到窗边,拉上帘子,“你以为你在布局,其实你一直在我的局里。”
萧砚没动。
“简凝呢?”他问。
“她在楼上。”谢云启轻描淡写,“和简柔喝茶。姐妹情深,感人肺腑。”
萧砚眼神沉了沉。
他知道简凝在演。也知道谢云启在等他情绪波动。可那句话还是问出口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云启笑了。他慢慢走近,手指摩挲着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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