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离开裁缝铺时,天还没亮。街上没人,风刮得紧,他裹了裹月白长衫的领口,袖口已经沾了灰,走路时蹭到手背,有点糙。
他按原计划去找裴渊。
联络点在城北旧码头,一间废弃的货仓。昨夜陈伯替他顶罪的事刚传开,巡防队封锁了几条主路,他绕了两条小巷才到地方。
门虚掩着,他推了一下,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堆着几个木箱,地上散落着烟头,还有半瓶喝剩的白酒。
人来了,但不是裴渊。
简凝坐在最里面的箱子上,旗袍下摆卷起一角,脚上的绣花鞋沾了泥。她抬头看他,眼神很静,没有惊讶,也没有责问。
“你怎么在这?”萧砚站住。
“我等你。”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裴渊不会来这个点。”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知道谢云启在找他麻烦,所以换了地方。”她走近几步,“但我比你早到一步,跟守码头的人聊了几句。他们说,裴渊天没亮就带人走了,去向不明。”
萧砚沉默。
她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只能靠裴渊翻盘?”
“目前是。”
“可你现在去找他,等于送死。”她说,“谢云启已经清过场,所有能联系上裴渊的人都被盯上了。你一露面,就会被围。”
萧砚没动。
“那你来干什么?”他问。
“给你换个身份。”她从包里拿出一套衣服,黑色短打,像是工人穿的,“穿上这个,跟我走。”
“去哪?”
“东市电报局。”她说,“昨天我让人把谢云启和裴渊的协议改了个时间戳,现在那份文件显示他们是三天前签的。只要这份电报送出去,军部就会查裴渊违令调兵的事。到时候,他必须出来自辩。”
萧砚盯着她。
“你早就计划好了。”
“我一直都在计划。”她把衣服塞进他手里,“你不信我也没用,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陈伯顶了罪,你要是再出事,萧晚怎么办?”
他接过衣服,转身进了旁边的隔间。
换好出来时,整个人看起来变了样。月白长衫脱下,原本清贵的气质没了,站在那儿像个跑腿的伙计。
简凝上下看了他一眼,“行,能混过去。”
她递给他一顶帽子,“戴上,低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货仓。天边开始发白,远处有早点摊子支起来,油锅滋啦作响。他们穿过一条窄街,往电报局方向走。
快到路口时,一辆军用卡车突然停在旁边。车门打开,跳下三个穿制服的巡防队员,手里拿着名单,开始挨个查人。
简凝脚步没停,声音压低:“别看他们,往前走。”
萧砚跟着她,手插进裤兜,摸到了一把碎纸片——那是他从陈伯给的供词上撕下来的,一直带着。
队伍排到他们时,巡防队员伸手拦住。
“证件。”
简凝掏出一张通行证,递过去。那人核对了一下照片,点头放行。
轮到萧砚。
他没证。
那人皱眉,“你是谁?哪个厂的?”
“三班倒的,昨夜通宵。”他声音沉,“忘了带证,组长要骂死了。”
那人不信,伸手要去抓他胳膊。
简凝忽然开口:“他是我带来的。东市新招的临时工,还没录档案。”
巡防队员看向她。
“你是?”
“沈家西院管事的。”她语气不急,“这两天缺人,我从外头雇了几个。你要不信,可以去问沈夫人。”
那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名单,没找到相关记录,但也没再纠缠,挥了挥手让他们走。
两人穿过路口,进了小巷。
萧砚松了口气。
“沈家管事?”他低声问。
“随便编的。”她嘴角微扬,“他们不敢惹沈家的人,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他没说话。
她忽然停下,“你紧张了。”
“没有。”
“你刚才说话太快,像赶时间。”她看着他,“平时你遇事都会先停一下,哪怕一句话也要想清楚再说。现在你不像你。”
他抬眼。
“你觉得我在演?”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从昨晚到现在,你做了太多冒险的事。换以前,你会等,会布局,不会这么急着冲出来。”
“情况不一样。”
“是不一样。”她靠近一步,“可你也不能拿命去赌。萧晚还在等你回去,陈伯也为你豁出去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活着。”
他看着她。
她没躲开视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说,“你想扳倒谢云启,想让所有人付出代价。但你现在不能死,也不能被抓。你还得活着,把后面的事做完。”
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裤兜里的碎纸。
“我知道。”他说。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那就别犯蠢。”
电报局在东市街尾,一栋灰砖楼,门口有岗哨。他们绕到后门,简凝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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