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邪短篇 第73章

晨雾彻底散去，阳光变得有了重量，暖烘烘地铺在院子里。胖子把最后一口豆浆吸溜得震天响，抹了把嘴：“得嘞，天真，收拾收拾，准备接小鹿主播！小哥，家伙什儿都备齐了吧？”

闷油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院角的竹篓旁，里面整齐码放着采菌子的小锄头、防虫喷雾、几个折叠小马扎，甚至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胖子秘制的五香豆干——显然是给可能饿着的主播准备的零嘴。他闻言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我和胖子，意思是随时可以出发。

“小哥办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胖子拍着胸脯，又转向我，挤眉弄眼，“我说天真，人小鹿姑娘可是冲着咱们雨村优美的生态环境来的，咱们可得带她好好逛逛，尤其小哥平时巡山去的一些人烟稀少的、环境优美的地方，可都得带她看看，多采些野味，你得支楞起来，别跟平时似的，焉了吧唧的。”

“滚蛋！”我笑骂一句，心里却有点打鼓。雨村的环境？确实，我当初选雨村样来不也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么，尤其是后面那片山，但小鹿主播，最开始可能是因为环境，现在嘛，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回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茫然，感觉有点可爱，小鹿主播应该是因为小哥的颜值了。不过胖子说得对，开门做生意，热情点总没错。我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把手机塞进口袋——刚才那些纷至沓来的信息带来的微妙感觉，被这实实在在的晨间准备冲淡了不少。

刚把前院喜来眠的店门虚掩上，就听见村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转头望去，一个穿着浅绿色冲锋衣、扎着高马尾、背着专业相机包的年轻女孩正一边走一边对着手机自拍杆说着什么，笑容明媚得像山涧旁刚开的野花。正是“寻味小鹿”的主播，鹿晓晓。

“哈喽！吴老板！胖老板！张……呃，张先生！”小鹿远远地就挥手打招呼，声音清脆，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闷油瓶身上时明显亮了一下，“粉丝宝宝们！今天这三位……大帅哥带我上山采风了！”她说到大帅哥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胖子，最后也没改口。

胖子立刻咧开大嘴迎上去：“哎哟喂，小鹿主播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今儿咱们就准备上山了，东西我们都准备齐了，你只需要带上一些基本的物资就行了！不用担心中午的吃食！看到没，咱们瓶崽，雨村的山就像他后花园似的，保准带你看到最好的风景！采到最鲜的野味！”

我被胖子这浮夸的话语弄得有点尴尬，赶紧上前一步，尽量自然地笑笑：“你好小鹿，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准备上山了。” 小哥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只是对着小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拎起竹篓，无声地站到了我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像个最称职的影子保镖。

小鹿显然是个活泼外向的性子，一点不怯场，对着镜头兴奋地说：“家人们看到了吗？”她把镜头转向我们三人，“吴老板好帅好有气质！胖老板超级热情！张先生……哇，气质真的好独特好酷！我感觉像在拍武侠片！我们这就准备进山啦，目标是寻找最新鲜的雨林山珍！”

寒暄几句，我们一行四人便沿着屋后蜿蜒的小径，向郁郁葱葱的后山走去。胖子打头阵，负责开路和活跃气氛；小鹿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对着镜头介绍沿途风光和我们的背影；我和小哥则落在后面，我偶尔回答小鹿关于山里植物、气候的问题，小哥则沉默地注意着脚下和四周，确保安全。

山里的空气是沁人心脾的清凉，带着浓重的湿意和草木腐朽又新生的混合气息。参天的古木枝叶交错，筛下细碎的金色光斑。鸟鸣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不知名小兽快速穿过灌木丛的悉索声。小鹿显然被这原始而充满生机的环境迷住了，镜头一会儿对着树冠缝隙里的蓝天白云，一会儿对着石缝里顽强生长的蕨类，一会儿又对准了胖子滔滔不绝的后脑勺。

“……要说这山里头的宝贝，那可多了去了！但最金贵的，还得是这口蘑、牛肝菌、鸡油菌！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下过雨，出太阳，温度湿度刚刚好，它们才肯冒头！还得是咱们小哥这双眼睛，那叫一个毒辣！甭管藏得多深，都逃不过！”胖子一边用树枝拨开挡路的藤蔓，一边唾沫横飞地给小鹿科普，顺带把小哥捧上了天。

小鹿适时地把镜头转向闷油瓶：“张先生，听说您是找菌子的高手？有什么秘诀可以分享给直播间的朋友们吗？”

闷油瓶正弯腰查看一片潮湿的苔藓地，闻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镜头，看向我，似乎觉得由我解释更合适。我接收到信号，自然地接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秘诀，就是经验。小哥在山里……待的时间长，对各种环境、植物的习性非常熟悉。主要是看环境，比如松树、栎树下，背阴湿润但不积水的地方，腐殖质厚的地方，就容易有。还有就是气味，新鲜的菌子有一种独特的清香。” 我一边说，一边指给镜头看旁边一丛不起眼的、伞盖还没完全撑开的灰白色小菌子，“喏，这个就是青头菌，味道很鲜的。”

“哇！吴老板懂得好多！”小鹿赞叹道，镜头也给了那丛青头菌一个特写，“感觉你们三位配合得好默契啊！胖老板开路讲段子，吴老板知识渊博做讲解，张先生是实力担当！黄金三角！”

胖子得意地嘿嘿笑：“那必须的！我们仨，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年……”

我心头一跳，生怕胖子在镜头前把那些不能播的陈年旧事秃噜出来，赶紧咳嗽一声打断他：“咳，胖子，看看前面那片松林，看着挺肥沃，说不定有好货。”

胖子立刻会意，把“想当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正事要紧！小鹿姑娘，跟上啊，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山珍！”

闷油瓶早已无声地走到了那片松林边缘，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开一层松针和落叶。我和胖子凑过去，小鹿也赶紧举着手机跟上。只见小哥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拨开覆盖物，几朵颜色鲜艳、伞盖肥厚、呈深红褐色带着白色鳞片的牛肝菌赫然露了出来，旁边还簇拥着几朵金黄油亮的鸡油菌，像散落的小太阳。

“哇——！！！”小鹿的惊呼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响亮，直播间估计也炸了锅，“太漂亮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见手青吗？颜色好鲜艳！还有这个金黄金黄的！好可爱！”

“没错！极品红葱，也是见手青的一种！还有纯正的鸡油菌！”胖子也兴奋了，搓着手，“小哥，神了嘿！一找一个准儿！” 他小心地用带来的小锄头开始挖掘，动作尽量轻柔，保持菌子的完整。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胖子的动作，确保不会伤到菌根。他的侧脸在透过树冠的斑驳光影下显得异常沉静俊美，长长的睫毛垂下，专注的神情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我下意识地看了他几秒，直到小鹿的镜头似乎无意地对准了我们这个方向，才猛地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一句，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去帮胖子清理菌子根部的泥土。

“大家看到了吗？真的太神奇了！张先生简直像有雷达一样！吴老板和胖老板配合得也超好！”小鹿的声音充满了惊叹和崇拜，“这些菌子看起来就超级新鲜！我已经能想象它们变成美味的样子了！”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闷油瓶的个人“寻宝秀”。他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脚步轻得像猫，目光锐利如鹰。有时他会在看似平平无奇的树根下挖出肥美的鸡枞菌；有时会指着陡峭背阴的石壁上，一丛丛洁白的、形似喇叭的白参菌；甚至在一片不起眼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大窝刚刚冒头、鲜嫩欲滴的竹荪蛋，包裹在淡紫色的菌托里，像一颗颗羞涩的珍珠。每次发现，都引来小鹿和直播间观众的一阵惊呼。

我和胖子则负责后勤保障、知识讲解以及……保护主播安全。胖子充分发挥了他“社交悍匪”的本色，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把采菌子的过程讲得妙趣横生，还时不时编点无伤大雅的“山野传说”，逗得小鹿咯咯直笑。我则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介绍各种菌子的特点、吃法、以及最重要的——辨别毒菌的常识，强调不认识的菌子绝对不要采不要吃，安全第一。

“吴老板真的好细心好靠谱！”小鹿对着镜头感叹，“感觉跟着你们进山，安全感爆棚！又能学到知识，又能看到美景，还能收获这么多大自然的馈赠！太值了！”

阳光渐渐爬升到头顶，林间的温度也升高了一些。我们带来的竹篓已经装了大半，收获颇丰。胖子抹了把汗，提议找个开阔点的地方休息，顺便解决午饭——他带的五香豆干和泉水。

我们选了一处有溪流经过的小平台，溪水清澈见底，潺潺作响。小哥放下竹篓，很自然地走到溪边，用随身带的水壶灌满清凉的溪水，先递给了小鹿，然后又递给我。他的手背不经意擦过我的手，微凉的触感让我心头又是一跳。

胖子铺开一块塑料布，拿出豆干、洗净的山果，路上顺手摘的野莓、野枇杷，还有几瓶矿泉水。小鹿也贡献出自己带的能量棒和小饼干。一顿简单却充满野趣的午餐开始了。

溪水淙淙，鸟鸣山幽。胖子一边啃豆干，一边又开始讲古，这次讲的是他年轻时走南闯北遇到的各地菌子趣闻，绘声绘色。小鹿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问。小哥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小口吃着野果，目光沉静地看着溪水流淌，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但又清晰地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像一道稳固的屏障。

我靠在背后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看着眼前这一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胖子眉飞色舞的脸上，洒在小鹿好奇兴奋的眼睛里，也洒在小哥安静的侧影和微微随风拂动的发梢上。山风带着凉意和水汽拂过面颊，混合着泥土、菌子、草木的清香。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宁静和满足感，像温热的泉水，慢慢浸润了四肢百骸。那些远方的信息带来的涟漪，那些潜藏在日常下的暗流，此刻都被这山林的静谧与身边人的陪伴暂时抚平了。

这就是雨村的日子。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诡谲莫测的谜团，只有柴米油盐，开店营生，以及这方山水赋予的平淡安稳。小哥在身边，胖子在聒噪，这就足够了。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叶都被这清新的空气洗涤了一遍。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现代科技打破了。小鹿的手机连着充电宝，一直挂在自拍杆上直播。她正吃着东西，随意瞥了一眼屏幕，突然“咦”了一声，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惊讶和促狭。

“哇哦！吴老板！”小鹿把手机屏幕转向我，语气带着笑意，“你看！直播间里有位重量级观众空降，还给你刷了……呃，好多礼物！留言说要你注意安全，山里湿滑，还让你……拍点小哥采菌子的特写给他看？”

我一愣，凑过去看。只见直播间礼物特效疯狂滚动，留言区一条显眼的、带着尊贵标识的留言置顶了：

【用户“花”：无邪哥哥，玩得开心。山里路滑，当心脚下。多拍点哑巴张干活的样子，挺有意思。礼物是给三位老板的辛苦费。】

谢雨臣！

我脸上一热，有点窘迫。这小花，人不在现场，存在感倒是刷得足！还点名要看小哥？他这心思……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闷油瓶。小哥似乎也听到了小鹿的话，他吃野果的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抬起，墨黑的眸子朝手机屏幕瞥了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但以我对他的了解，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或者说是对小花这种行为的习以为常？

胖子也凑过来看，一看Id和留言，顿时拍着大腿乐了：“哎哟喂！我说谁这么大手笔呢！原来是咱们解大财神爷！花爷您就瞧好吧！保证把小哥拍得玉树临风，迷倒直播间万千少女……哦不，万千观众！天真，快，给小哥来个特写！金主爸爸发话了！”

我哭笑不得，被胖子推搡着，只得拿起手机，对着闷油瓶。小哥倒是配合，他大概也明白这是“工作”需要，平静地转过头，对着镜头。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眼神深邃沉静，几缕碎发拂在额前。我按下快门，心里嘀咕：这花儿爷，到底是想看菌子还是想看人啊？

小鹿在一旁看得直捂嘴笑，直播间更是被“啊啊啊帅哥看我了！”“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花爷大气！”“小三爷脸红了？”等弹幕刷屏。

刚把小哥的“工作照”通过小鹿的直播间私信功能发给小花，我自己的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小花的短信，叫我留点菌菇寄给他，好吧，看来叫我拍照片真的只是为了看菌子，还有一个是张海客的电话，归属地显示香港。

我心里咯噔一下。香港？张海客？他消息也这么灵通？知道我们在直播？

我走到稍远一点的溪边，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张海客那带着港普口音、语调总是慢条斯理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吴邪？”

“是我。海客哥？”我应道，心里琢磨着他打电话来的目的。

“嗯。”张海客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旧没什么波澜，“看到你……们在直播。山里环境不错，菌子品相也好。看来雨村水土确实养人。”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总觉得有点别的味道。特别是那个微妙的停顿。

“是啊，空气好，也清净。”我含糊地应着。

“清净就好。”张海客似乎意有所指，“不过，再清净的地方，该操心的事也不会少。听说最近喜来眠生意不错？你身体刚好没多久，别太劳累。族长……他在旁边吧？” 最后一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张家人的那种理所当然的询问。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安静坐着、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哥，回道：“在。小哥挺好的。”

“那就好。”张海客似乎松了口气，“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族里……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过段时间可能去看你们。”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但提到“族里”，就让我下意识地想起那些盘根错节的张家秘辛，心里掠过一丝阴影。

“行，知道了。你忙你的。” 我巴不得他别来，每次来都感觉没啥好事。

“嗯。注意安全。”张海客最后叮嘱了一句，语气似乎比平时温和了那么一丝丝？是我的错觉吗？没等我细想，他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站在溪边，看着清澈的溪水裹挟着几片落叶欢快地流走。解雨臣的“视察”，张海客的“关心”，还有早上黑瞎子那暧昧不清的短信……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笼罩下来。他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或直接或含蓄地表达着一种……在意。这种在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占有欲和守护欲。

“小三爷？” 胖子的大嗓门打断了我的思绪，“发什么呆呢？跟哪个红颜知己煲电话粥呢？赶紧的，吃饱喝足，咱再扫荡一圈就打道回府！小鹿姑娘还等着用咱的‘战利品’做直播大餐呢！”

我甩甩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走回休息地：“瞎说什么，是张海客。”

“哟，海客同志啊！”胖子了然，“准是又在香港遥控指挥呢！甭理他，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小哥，走起？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菌？”

闷油瓶已经站起身，拎起了竹篓，目光看向我，似乎在等我。午后的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那份沉静和专注，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走！”我振作精神，笑了笑，“争取把篓子装满！”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些，满载而归。小鹿一路兴奋地对着镜头展示我们的收获，预告着晚上的菌子盛宴直播。回到喜来眠，胖子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准备晚上的重头戏。小鹿则架起设备，开始拍摄处理菌子的过程，顺便采访我和小哥，主要是采访我，小哥负责偶尔点头或递个东西。

胖子掌勺，厨房里很快飘出令人魂牵梦绕的香气。清炒见手青的脆嫩鲜香，鸡油菌炖土鸡的浓郁醇厚，青头菌烩山笋的清爽可口，还有胖子最拿手的菌子杂烩汤，热气腾腾，香气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晚餐在喜来眠的小院子里进行。特意支起了一张大桌子，点亮了温暖的灯光和驱蚊的艾草条。小鹿的主播设备架在一旁，记录着这充满烟火气的山野盛宴。直播间的观众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香味，弹幕全是“馋哭了”“求地址”“胖子大厨牛x”“小三爷好福气”“小哥默默守护的样子好戳人”……

我和胖子、小哥围坐，小鹿也入席。胖子热情地招呼着，不断给小鹿夹菜：“尝尝这个！胖爷我独家秘方！”“这个汤，鲜掉眉毛！”小鹿吃得赞不绝口，镜头一直对着满桌佳肴和我们大快朵颐的样子。

我吃着胖子精心烹制的菌子，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温暖妥帖地落入胃里。张起灵坐在我左边，一如既往地吃得安静而认真，动作优雅。胖子在我右边，唾沫横飞地讲着笑话，不时给我碗里夹一大筷子菜，嚷嚷着“天真你多吃点，瞧你瘦的”。小鹿的镜头偶尔扫过我们，记录下这喧闹又温馨的画面。

就在这气氛正酣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趁着胖子和小鹿互动，我悄悄点开，是黎簇那小子发来的微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截图——正是小鹿直播间里，胖子给我夹菜、我一脸无奈又带着笑意的画面截图。

紧接着，一条信息蹦出来：

【黎簇：吴邪，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胖爷对你够殷勤。】

【黎簇：菌子看着不错，给我和苏万留点干货。邮费到付。】

我看着这别扭中透着一丝熟稔、带着点命令口吻却又暗含关心的信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子，嘴还是那么硬，心倒是软了不少。知道要干货，还知道拉上苏万当幌子。

“笑什么呢天真？捡钱了？”胖子眼尖。

“没什么，”我把手机收起来，夹起一块鲜嫩的鸡枞菌放进嘴里，“黎簇那小子，发信息问菌子呢。”

“嘿！算那小子有眼光！”胖子得意，“回头给他和苏万寄点！小哥，咱明天再去弄点？”

闷油瓶正用勺子舀汤，闻言“嗯”了一声，算是应下。灯光下，他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

晚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小鹿的直播也圆满收官，收获了一大波粉丝和打赏，心满意足地回村里给她安排的民宿休息了，约好明天继续拍摄雨村晨景和早餐。胖子哼着小曲收拾碗筷，我和小哥帮忙把桌子搬回原位。

收拾停当，胖子泡了一壶粗茶，我们三人坐在后院，就着清朗的月色和稀疏的虫鸣消食。晚风习习，带着白日阳光的余温，吹散了厨房残留的油烟味，只剩下草木的清香和夜晚的宁静。

“今儿这活儿干得漂亮！”胖子滋溜了一口热茶，满足地喟叹，“小鹿姑娘这直播一播，咱喜来眠的名气准得再上一个台阶！天真，你这‘小三爷’的魅力不减当年啊！连花儿爷、海客同志都巴巴地远程关注着，瞎子那老小子估计也猫在哪个角落偷看呢！”

我捧着温热的茶杯，没接胖子关于“魅力”的茬，只是看着头顶那片熟悉的、缀满星子的雨村夜空，心里异常平静。这一天，充实而平淡，带着山野的馈赠和人间烟火的热闹。那些远方的目光和关心，如同这夜空中的繁星，遥远而清晰，默默地存在着，带来一丝暖意，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羁绊感。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闷油瓶。他安静地坐在竹椅上，微微仰头望着星空，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如同雕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片宁静中最坚实的锚点。胖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明天带小鹿去溪边拍晨雾、摘野菜，声音洪亮，充满了对生活的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