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邪短篇 第30章

胖子的“南洋风情”系列新菜在村民品鉴会上的一炮而红，其影响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雨村，甚至邻近的几个小村落。喜来眠门口那块小黑板上，“香茅蓝姜煨溪鲜”、“沙姜罗望子烧山珍”、“椰香芋圆芫荽羹”三个新菜名被用彩色粉笔醒目地标出，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辣椒和冒着热气的碗，充满了朴实的诱惑力。

开业第一天，还没到饭点，喜来眠的小院就被闻风而来的食客挤得满满当当。有昨天尝过鲜意犹未尽的，更多的是被那勾魂夺魄的异域香气和邻里口口相传的“神乎其神”吸引来的新面孔。小小的厨房里，胖子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灶火就没熄过。锅铲翻飞，汗如雨下，空气中弥漫着香茅、沙姜、辣椒、椰浆混合的、令人食欲大开的浓烈香气。

“胖老板！香茅鱼来一份！”

“沙姜鸡！要大份的！多放点酱汁拌饭！”

“甜羹还有没？给我家娃来一碗！”

点单声此起彼伏。我和张起灵成了最忙碌的跑堂和打杂。我负责点单、上菜、收钱，忙得脚不沾地，嘴角笑得发僵。张麒麟则沉默而高效地穿梭在后厨和前院之间，负责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碟、补充食材、照看炭火，动作精准迅速，仿佛一台人形高效处理器。小满哥也兴奋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偶尔能幸运地接到客人不小心掉落的肉渣。

火爆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食材宣告耗尽，尤其是作为灵魂的——东南亚香料。

胖子看着那几个几乎被掏空的蛇皮袋，里面只剩下零星几根香茅草、几小块干瘪的蓝姜、一小撮沙姜碎和不到半袋芫荽子，还有那罐见底的虾酱和孤零零的几颗鸟眼辣椒，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愁容。

“完了完了！乐极生悲了！”胖子一屁股瘫坐在被张麒麟改造后、此刻却无福享受的按摩椅上，捶胸顿足，“胖爷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咱雨村人民的战斗力这么彪悍！这黑瞎子带来的‘弹药’，一天就快打光了！这新菜才刚挂牌，总不能就下架吧？”

我看着空荡荡的香料袋，也皱起了眉头。黑瞎子那“顺路”不知道猴年马月再来，指望他补货不现实。去城里买？先不说那些稀奇古怪的香料小地方有没有，就算有，价格也绝对不菲，不符合喜来眠“农家乐”的定位。

“要不……咱限量供应？”我提议道，“每天就做几份？”

“那不成！”胖子立刻反对，“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再说了，刚打出点名气就搞限量，多伤感情！”他抓了抓头发，愁眉苦脸，“得想个法子……开源节流……或者……找替代品？”

“替代品？”我看向墙角晒着的本地常见香料：八角、花椒、桂皮、香叶……这些味道和东南亚香料南辕北辙，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安静地收拾着碗筷的张麒麟，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走到那几个空瘪的香料袋旁，拿起仅剩的一小段香茅草，凑近鼻尖闻了闻，又拿起一块干瘪的蓝姜嗅了嗅。他的目光沉静，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雨村后山。

“山里，”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有味道类似的。”

我和胖子同时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小哥！你是说…咱这山里，有能代替这些香料的宝贝？”胖子激动地蹦了起来，差点把按摩椅带翻。

张麒麟点了点头：“野山姜，味道像蓝姜，更辛辣。野香茅，有柠檬味，更清冽。山椒，比鸟眼椒温和。还有…酸果，能代替罗望子。”

他描述得很简单，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眼前的困境！

“对啊！”我一拍大腿，“咱守着这么大一座宝山，怎么早没想到！黑瞎子那些香料不也是从热带雨林里来的？咱这亚热带山林，没准真有类似的野生宝贝！”

“小哥！你真是咱喜来眠的救星！指路明灯！”胖子激动得恨不得给张起灵一个熊抱，被后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搓着手，满脸兴奋，“那还等啥？明天！明天咱就进山！寻宝去！”

第二天清晨，薄雾未散，我们三人便背着竹篓，带着小锄头和小刀，踏上了进山寻香之路。小满哥兴奋地跑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催促。

这次的目标明确：寻找能替代黑瞎子带来的东南亚香料的本土野生植物。胖子是主厨兼最终鉴定官，我是记录员兼苦力，而张起灵，则是我们此行不可或缺的“**香料探测仪”和“安全向导”。

深入山林，张麒麟仿佛回到了他的主场。他的脚步轻盈而坚定，对路径的选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他不再像之前巡山那样沉默地走在最前，而是不时停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林下的草丛、湿润的岩壁、向阳的坡地。

“这里。”他停在一处背阴湿润、长满蕨类植物的岩壁下，蹲下身，拨开茂密的叶片。几株茎秆细长、叶片狭长如剑、散发着淡淡柠檬清香的草本植物显露出来。“野香茅。”他解释道，用刀小心地割下几丛，保留根部。

我凑近闻了闻，那清新的柠檬香气，虽然不如黑瞎子带来的香茅草那么浓烈霸道，却更加纯净自然，带着山野的灵气。

“好东西！”胖子如获至宝，小心地接过，放进背篓里铺好的干净布袋中。

继续前行，在一处阳光充足、土质疏松的林缘坡地，张起灵又有了发现。他指着几株叶片宽大、开着不起眼小白花的植物：“野山姜。”他挖出块茎，抖掉泥土。那姜块比常见的生姜更小，表皮颜色更深，带着紫红色的纹路。胖子迫不及待地掰开一小块，辛辣的气息瞬间冲入鼻腔，同时还带着一股类似蓝姜的、独特的、略带花香的辛烈感！

“像！真像蓝姜那味儿！就是更冲一点！”胖子惊喜道，“好东西！多挖点！”

接着，在一处荆棘丛生的向阳坡，张起灵示意我们小心。他拨开带刺的藤蔓，露出了几丛低矮的灌木，上面结满了小小的、青红相间的椭圆形浆果。“山椒。”他摘下一颗红色的，示意我尝尝（他自己先尝了一颗绿色的）。

我小心地咬破一点果皮，一股清新却不容忽视的灼热感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不像鸟眼辣椒那种爆炸性的、直冲天灵盖的辣，而是一种更温和、更持续、带着草木清香的辣意，辣而不燥，回味悠长。

“好！这个好！”胖子也尝了，赞不绝口，“辣得够味又舒服！不像黑瞎子那红魔鬼，吃了烧心！”

最后，张麒麟带着我们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溪边长着几棵枝叶繁茂的乔木，树上挂满了成串的、指甲盖大小、青黄色的椭圆形小果子。“酸果。”他摘下一串递给我。果子捏上去硬硬的，我咬了一口，顿时酸得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酸味极其纯粹、强劲，带着一股山野果子的生涩感，与罗望子那种带着甜味的果酸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强大的提味能力。

“嘶…够酸！”我龇牙咧嘴，“这代替罗望子…得悠着点放！”

胖子却笑得见牙不见眼：“酸怕啥？胖爷我有的是办法调和！能提酸味就行！好东西！摘！”

一路下来，我们的背篓渐渐充实：散发着柠檬清香的野香茅、辛辣中带着花香的野山姜、清新灼热的山椒、酸得倒牙的野酸果…虽然没有找到完美的虾酱替代品（胖子说可以用小鱼干和豆酱自己试着发酵），但主要的香料缺口已经看到了填补的希望。

在张麒麟的带领下，不仅精准地找到了目标植物，还根据他的经验，指导我们如何采摘才能不破坏植株，保证可持续。他沉默地走在前面，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中时隐时现，如同山林最忠诚的守护者和慷慨的馈赠者。每一次发现，每一次他平静地指出目标，都让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和敬佩。有他在，这片神秘的山林仿佛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库。

满载而归后，胖子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了他的“本土化”创新实验。挑战在于，这些野生香料的味道虽然近似，但强度、层次和特性都有差异，不能简单地照搬之前的配方。

“野香茅柠檬味更清冽，但香气不如进口的浓郁持久，得多放点，还得拍得更碎，提前腌制！”胖子一边处理着带着露水的野香茅，一边念念有词。

“野山姜辛辣度更高，花香感弱一点，但姜味更冲！得减少用量，切片爆香时间要短，不然容易发苦！”他小心翼翼地切着紫纹山姜。

“山椒辣度适中，辣得舒服，可以适当多放点，提味又不抢戏！”他大方地抓了一把红彤彤的山椒。

“这野酸果……嘶……真够劲！”胖子舔了一下酸果汁，脸皱成一团，“酸度高，但缺少罗望子的果甜和厚度……得加点糖和一点点枣花蜜调和，模拟那种复合的酸甜感！”

厨房里再次弥漫起奇异的香气，但这次，是熟悉的东南亚风情中，融入了更加清新、更加野性、更加“雨村”的山林气息！

胖子没有完全复制之前的菜品，而是进行了大胆的调整和创新：

雨村香茅山姜煨杂鱼，不再局限于溪石斑，而是将张麒麟钓回的各种山涧小鱼小虾（以前觉得小，现在成了宝贝）一锅烩。野香茅用量加倍，拍得极碎，与切成薄片的野山姜一起塞满鱼腹，还加入了几片新鲜的柠檬叶（张麒麟顺路摘的）增加清新感。虾酱用少量小鱼干和豆酱替代，取其咸鲜，但用量减少。炖煮时间缩短，以保留野鱼的鲜嫩和香茅的清新。出锅前撒上一小把切碎的山椒嫩叶，增添一抹翠绿和微辣。

野山椒沙姜爆炒山菌的主料换成了雨后山林里疯长的各种野生菌菇（牛肝菌、鸡枞、扫把菌等）。大量野山姜薄片和拍扁的沙姜块（胖子之前晒干的存货）用滚油猛火爆香，瞬间激发出的辛香混合着菌菇特有的山野气息，霸道无比！然后倒入撕成小块的杂菌，大火快炒。野酸果汁用糖和蜂蜜调和后，代替罗望子膏在出锅前烹入，带来跳跃的酸甜，平衡浓烈的辛香。最后撒上一大把新鲜的山椒圈，红绿相间，灼热诱人！

山泉椰香酸果芋圆羹，基础仍是椰浆煮芋圆。胖子用野酸果熬煮了一小锅浓缩的酸汁，过滤后，加入足量的蜂蜜，调制成一种酸甜平衡、带着野果独特风味的糖浆。在盛好的椰香芋圆羹上，淋上几勺这特制的“山野酸蜜”，再撒上现烤香的、碾碎的本地野花生碎（代替芫荽籽粉），增添坚果香气和口感。

改良版的“雨村南洋风情”系列再次推出。虽然香料换了，但那勾魂的异域香气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野生香料的加入，多了一份山林的清新野趣和雨村独有的纯净感。

慕名而来的食客们很快发现，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那香茅的柠檬香更清爽了，那山姜的辛辣更透亮了，那酸味更活泼自然了，那辣意更温和舒服了……整体感觉，少了些热带雨林的浓墨重彩，多了些雨村山水的灵动野趣，却同样好吃得让人停不下筷子！

“胖老板！这新一锅的鱼汤……好像更鲜了？香茅味儿没那么冲，但更舒服了！”

“这炒菌子绝了！又香又辣又有点回甜！这姜味儿……够特别！吃着浑身舒坦！”

“甜羹也好喝！这酸酸甜甜的，跟之前的果子味儿不一样，但更清爽！花生碎香！”

好评如潮！甚至有人觉得这“本土化”后的版本，比之前用“进口香料”做的更契合雨村的气质，更让人吃得舒心踏实。

胖子看着再次爆满的小院和吃得心满意足的客人，听着不绝于耳的夸赞，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看到没？天真！小哥！”他压低声音，得意地对我们说，“这就叫因地制宜！这就叫高手在民间！胖爷我用咱雨村的山珍野味，照样能整出地道的南洋风！不！是雨村特色的南洋风！独一份！”

我和张麒麟相视一笑。张起灵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也有一丝轻松。他默默地将一筐洗净的、还带着水珠的新鲜山菌搬进厨房。

危机解除，甚至因祸得福。喜来眠的“南洋风情”不仅没有昙花一现，反而因为融入了本土山野的精魂，变得更加独特、更有生命力。源源不断的野香茅、野山姜、山椒、野酸果被晒干储存，香料库重新充盈，甚至比之前更加“雨村”。

夕阳西下，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院子里杯盘狼藉，却充满了收获的满足感。风铃声叮咚作响，混合着厨房里残留的、温暖的食物香气。胖子哼着小调在收拾灶台，张起灵在安静地扫地，我则趴在桌子上，看着手腕上解雨臣送的那块表，指针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山林慷慨地给予了我们危机中的答案，胖子用他神奇的厨艺将山野的馈赠点石成金，而张麒麟，依旧是那个沉默却可靠的守护者，为我们指明通往宝藏的方向。

雨村的日子，就像这改良版的“南洋风情”，既有异域的惊喜，又深深扎根于这片山水的馈赠，在柴米油盐的烟火中，酝酿出独属于我们三人的、温暖而踏实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