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邪短篇 第114章

经过昨天大致的整理，计划的大方向定下了，用那种幼稚却可能有效的“耍无赖”方式，但具体到每一个人，却不能真的一锅乱炖。大家的身体状况天差地别，胖子那身膘和小花那种精密的损耗根本不是一回事，黑瞎子眼睛的问题和小哥体内那些岁月与战斗留下的沉寂伤痕更是风马牛不相及。真要统统灌一样的汤药，别说效果了，不出问题都算老天爷赏脸。

我得有个详尽的方案，针对每个人的“个性化定制养生套餐”。这活儿专业性太强，远不是我能靠着查几天电脑、翻几遍《本草纲目》和《黄帝内经》就能搞定的。我需要外援，而且是顶级的外援。

脑子里过了一遍，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选——去年被小花硬押着去北京做全面体检时，认识的那位姓陈的老中医。奶奶年纪很大了，却是真正的国手，以前是给那些响当当的大人物看病的，如今退了下来，又被小花花重金、更可能是用了一份“悬壶济世”的情怀，请到了他投资的私立医院里坐镇。据说奶奶本来在家闲得发慌，儿女事业有成，孙辈也都大了，一身惊世的医术无处施展，浑身不自在，小花的邀请正中下怀。

我知道，一旦联系陈奶奶，这事儿就绝无可能瞒过小花。小花的心思缜密程度，和对我的动态极其关注，他手底下的人际网络，在我这边刚通过医院的渠道预约问诊，那边报告可能就已经摆在他桌上了。但我本来也没打算彻底瞒着他——或者说，我知道根本瞒不住。我只是需要陈奶奶的专业知识，至于小花知道后是嗤之以鼻还是暗中插手，那是他的事。我甚至隐隐觉得，他可能会帮忙。

找了个下午，喜来眠没什么客人，胖子在院里捣鼓他的新菜式——一道据说能降血脂的野菜羹，小哥则在一旁默默劈柴，动作精准得像机器。我溜回屋里，关上门，拨通了之前存下的、联系陈奶奶助理的电话。

辗转一番，终于和奶奶通上了话。她的声音慈祥却中气十足，带着老一辈知识分子的那种温和与严谨。我磕磕巴巴地，尽量委婉地说明我的意图：不是我生病，是想请教一下，关于给我的一些朋友们……做点日常的调理。

“哦？朋友们？很多个吗？”陈奶奶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觉得我这请求很有趣。

“嗯……七八个吧。”我有点心虚地报了个数，“情况都不太一样，想请您帮忙看看，能不能制定一些适合他们各自情况的、温和一点的药膳或者汤剂方子。”

令我意外的是，陈奶奶非但没觉得我胡闹，反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好好好，年轻人懂得未雨绸缪，关心朋友身体，这是好事！你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情况？我一个一个听。”

我精神一振，立刻拿出我那个写满了初步观察和猜测的笔记本，开始从头汇报。

首先从最熟悉的开始：“有一个朋友，姓王，体型比较……丰满，有高血压高血脂的问题，平时爱吃肉，嘴馋，运动量还行但架不住吃得多……”我仿佛能看到胖子在一旁瞪眼抗议的样子。

“嗯，痰湿内蕴，膏脂堆积。需健脾化湿，消脂降浊。方子里可考虑山楂、决明子、荷叶、泽泻之类，佐以丹参活血。药膳方面，茯苓山药粥就不错。”奶奶思路清晰，随口就点出关键。

“还有一个朋友，姓解，”说到小花，我语气不自觉更认真了些，“他小时候家境……比较复杂，可能营养没跟上，底子有点亏。后来工作极度劳累，心思很重，我怀疑他有点阴虚火旺，睡眠也不太好。”我没敢说解家那些糟心事和那十年里的奔波惊险。

“思虑伤脾，劳倦耗气，幼年失养，先天不足。这是气阴两虚之象。需益气养阴，宁心安神。太子参、麦冬、五味子、百合、酸枣仁都可考量。切忌大温大补。”奶奶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你这位于朋友，是个操心命的。”

我苦笑一下，何止是操心命。接着是黑瞎子：“还有一个……师傅，他眼睛不太好，视物模糊，具体病因很罕见，西医可能没什么好办法。”我尽量描述得模糊。

“目为肝之窍，肝肾同源。瞳神疾病，多责之肝肾精血亏虚。虽不知具体症候，但滋补肝肾、益精明目总是不错的。枸杞子、菊花、熟地、山茱萸、菟丝子可作基础。但疑难目疾，汤药能起效几何，老身不敢断言，聊尽人事。”奶奶的话很实在，也印证了我的想法，瞎子的眼睛，终究是最大的难题。

然后，是最难描述的一个。“还有一个……朋友，”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他身体机能非常好，好得……超乎常人。但是，他受过很多很多次伤，失血过量是家常便饭，我感觉他气血根基其实是有亏空的，而且体内有很多旧伤暗伤，只是他从来不表现出来。”我没法说小哥的年龄和麒麟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陈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和凝重：“听你描述，此人体质异于常人也。然，‘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再强健的身体，若长期处于气血透支、旧伤缠身的状态，亦如风中残烛，外强中干。调养之道，首重固本培元，填补气血精髓，兼以活血化瘀，通络止痛。紫河车、人参、黄芪、当归、三七、土鳖虫……用药可较常人峻猛些，但需配伍得宜，循序渐进。此人之方，需格外谨慎。”

我连连称是，手心有点冒汗。奶奶果然厉害，虽然不知全貌，却几乎点中了小哥问题的核心。

接着我又简单说了黎簇和苏万：“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就是以前受过惊吓，有点虚，需要稍微补一补，平和点的就好。”以及张海客：“还有个香港的老板，工作压力大，身心俱疲，需要疏肝解郁，补补气血。”最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秀秀：“还有个妹妹，小时候家里变故，心思重，可能也需要调理一下，但她估计不肯乖乖喝药，方子尽量做成药膳或者甜汤之类的吧……”

陈奶奶耐心极好，一一记下，期间不断提问，细化每个人的症状、舌苔（我靠回忆和猜测）、饮食偏好等。我们俩一个说一个记，时不时讨论几句，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我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奶奶提到的药材名和她的初步分析。

挂了电话，我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的前期调研。但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几乎成了陈奶奶的远程学徒。

我每天固定时间都会和奶奶通电话或者视频，奶奶玩智能设备很溜，她会把更详细的思考告诉我，而我则负责提供更多关于这些朋友的细节（能说的部分），同时自己也开始疯狂恶补中医药知识。我去镇上书店买了好几本厚厚的中医典籍，又在网上查了大量资料，试图去理解每一味药材的性味归经、功效主治、以及相互之间的配伍禁忌。

“黄芪补气，但阴虚用了可能上火……” “三七活血化瘀是好，但用量要精准……” “紫河车……这东西大补气血精元，但来源和制作……”我挠着头，觉得这事儿有点棘手，得找靠谱渠道。 “酸枣仁安神，配合夜交藤更好……” “胖子不能用太补的，不然越补越胖……”

我的书桌上摊满了书和写满字的纸，旁边还摆着胖子给我端来的、已经放凉了的野菜羹。我整个人沉浸其中，比当年高考还用心。小哥有时会默默给我端杯水进来，看一眼我那些画满了各种草药图案和写着“君臣佐使”的纸，眼神里依旧是那种淡淡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然后无声地退出去。

我和陈奶奶反复推敲，试图找到每个人调理方向的最大公约数。毕竟，我不能真的同时煎七八种不同的药，那太明显了。最终，我们决定以一个“益气养血、调和阴阳”的基础方打底，然后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进行加减。

比如胖子的方子，基础方里会加重山楂、泽泻、丹参的比例； 小花的，会加入太子参、麦冬、五味子； 瞎子的，会增加枸杞、菊花、熟地的分量； 小哥的，则会酌情添加紫河车、人参、三七这类猛药，但初期会从最小剂量开始试探； 黎簇和苏万，可能就用最平和的基础方，稍微加一点宁心安神的药材； 张海客的，加入疏肝理气的柴胡、郁金； 秀秀的，则考虑做成口感好的膏方或者药膳，加入百合、桂圆肉之类。

期间，陈奶奶好几次笑着夸我：“小吴啊，没想到你对朋友这么上心，这么钻研。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每次听到这个，我都一阵心虚，只能含糊地应着：“应该的，应该的，都是……过命的交情。”

我并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和陈奶奶热火朝天地讨论药方时，小花那边早已收到了消息。他最初只是挑眉，觉得我又在异想天开，大概是被闷油瓶的长生问题刺激到了，开始折腾这些。他吩咐下去，我需要什么帮助都尽量提供，但不必特意告诉他细节。

然而，随着我和陈奶奶的讨论越来越深入，涉及的药材越来越专业，甚至有些还是名贵药材，小花终究还是不放心。他亲自给陈奶奶打了个电话。

“陈奶奶，我是雨臣。无邪最近是不是老打扰您？” “是雨臣啊，没事没事，小吴可认真了，为了他那些朋友，天天查资料，问我问题，很有心啊，而且他口中那个工作劳累的朋友应该是你吧。”奶奶笑呵呵的。 小花揉着眉心，有点头疼：“奶奶，他胡闹，您别太由着他。那些方子……您得多把把关，尤其是涉及到一些特殊药材的，我怕他乱来。” “放心，我有数。小吴心思是好的，就是急了点。方子我都仔细斟酌过，都是温和调理的路子，吃不出毛病。”陈奶奶顿了顿，语气里带着赞赏，“不过雨臣啊，里面的那几个方子，我看你都能用。不过小屋特意给你讨的那个，益气养阴安神，正对你现在的状态。还有那个黑眼镜的方子，虽然眼睛难办，但调理一下肝肾总没坏处。小吴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心里装着所有人呢。”

小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放缓了些：“我知道。奶奶，后续的方子定下来后，您直接发我一份看看。有些药材，我来想办法找最好的渠道。” “好，好。”陈奶奶笑得愈发慈祥，“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替对方着想，又都不爱说。放心吧，奶奶肯定帮你们把好关，不让小吴胡来。不过你也别告诉他我跟你通气了啊，那孩子瞒得辛苦，咱们就当不知道。” “嗯，麻烦您了，奶奶。”

于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小花悄然接手了后勤保障工作。他利用解家的资源，开始联系最道地的药材供应商，确保将来我拿到手的每一味药都是精品，甚至有些稀有的药材，他也开始暗中筹措，思考要不要去问问张海客，张家或许能找到这些。

又过了几天，我和陈奶奶终于敲定了最终的所有方子。她把详细配伍、剂量、煎煮方法、注意事项都清晰地列了出来，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对应的药膳食谱。

看着电子邮箱里那几份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文档，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期待感包裹了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就是如何巧妙地、不引人怀疑地，把这个“全员喝药”的计划，推行下去了。想到胖子可能皱成包子的脸，黑瞎子戏谑的笑，小花看似无奈实则纵容的眼神，黎簇那小子不耐烦的嘟囔，甚至张海客可能受宠若惊的表情……以及小哥那默然接过碗的淡定模样……

我忍不住摩拳擦掌，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