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暗流,并未因林凡的警惕而消退,反而借着运河之水,悄然北上,浸润了京城的舆论土壤。这一次,对手吸取了河间府直白蛮干的教训,手段更为精巧,直指林凡权力结构的核心——他与皇权的关系,以及其个人威望的根基。
新的流言不再纠缠于新政的利弊,而是充满了诛心的暗示。
· 茶楼酒肆间,开始有人“忧心忡忡”地议论:“林阁老与宸亲王殿下过往甚密,亲王年少,易受蛊惑,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啊……” 言下之意,直指林凡结交藩王,有图谋不轨之嫌。
· 在某些清流文人的圈子里,则流传起对林凡“德不配位”的质疑:“听闻林阁老府上日用奢靡,其夫人所用胭脂水粉,皆乃江南珍品,价值不菲。一个寒门出身之人,若非贪墨,何来如此用度?” 更有甚者,翻出旧账,隐晦提及顾莲舟罪臣之女的出身,影射林凡“结交非类,其心难测”。
· 这些流言如同淬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向官员们最敏感的神经——结党、僭越、品行。它们不再公开反对新政,而是试图从根本上瓦解皇帝对林凡的信任,以及同僚对林凡人品的认可。
流言铺垫足够后,正式的攻击终于在朝会上爆发。
这一日,讨论完常规政务,一位素以“耿直”闻名的御史出班,并未直接弹劾林凡,而是呈上一份来自江南的“万民伞”(实为伪造)和联名状,声泪俱下地奏道:
“陛下!江南士子百姓,联名泣血上奏!林阁老推行之新政,于北地或可见效,然于江南水乡,实为苛政!新式农具不合南方水田,强令推广,徒耗民财;吏治考成,苛责太过,致使江南官员人人自危,无心政事,只求无过!长此以往,江南财赋重地,恐生变故啊陛下!”
他绝口不提林凡个人,只攻新政“不合南方水土”,并将江南官场的普遍畏难情绪,归咎于考核过于严苛。
此论一出,立刻得到几位籍贯江南或在江南有巨大利益的官员附和。他们纷纷陈述新政在南方推行遇到的“实际困难”,语气悲切,仿佛林凡的新政要将江南逼入绝境。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微蹙,江南乃国家财赋根本,不容有失。他看向林凡:“林爱卿,江南之事,你如何看?”
林凡心知,这是对手精心选择的战场。江南士族盘根错节,利益关系复杂,远非河间府可比。他从容出班,并未直接反驳那御史,而是面向皇帝,沉稳奏道:
“陛下,江南乃鱼米之乡,情况确与北方不同。新政推行,自当因地制宜,岂能一概而论?臣此前已命人搜集江南各地地理水文、农事习惯,正在研议调整方案。”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御史和几位附议的官员,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然,臣有一事不明。江南若真有如此多‘实际困难’,地方官员为何不依程序上报阁部,详陈缘由,请求调整,反而要劳烦御史大人,以‘万民伞’之名,越级直奏天听?此乃为臣之道,还是……有意绕过朝廷法度,挟民意以自重?”
此言一出,那御史脸色顿时一变。林凡轻轻一句话,便将问题从“新政是否合理”,引向了“官员是否遵纪守法”、“是否有人幕后操纵”的层面。
不待对方反驳,林凡继续道:“至于吏治考成,旨在激励实干,惩治慵懒。若江南官员果真因‘求无过’而‘无心政事’,臣倒要请问,他们昔日‘有心政事’时,又将江南治理得如何?漕运积弊、胥吏横行,莫非便是他们‘有心’之结果?”
他再次躬身对皇帝道:“陛下,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江南事宜,臣请派遣得力干员,携《新政则例》南下,会同当地官员实地勘察,共商调整推行之策。若确有不便,自当修改;若有人阳奉阴违,借故阻挠,亦当按律惩处,以正视听!”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退有进。既表明了灵活调整的态度,守住了新政的底线,更反将一军,质疑了对手的动机和江南官员的行政能力。
皇帝沉吟片刻,显然更倾向于林凡务实的态度:“准奏。江南新政推行事宜,由林凡统筹,选派人员南下调研,因地制宜,务求实效。若有借机生事、阻挠国策者,严惩不贷!”
朝会散去,高拱与林凡并肩走出大殿。
高拱忽然开口道:“慎之,江南非比北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你锐意进取是好事,但过刚易折。”
林凡侧目,知道这是高拱难得的提醒,亦是对他权力边界的一种警示。他微微颔首:“多谢高阁老提醒。林凡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有益于国。江南之局,必当谨慎处置,不至动摇国本。”
高拱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林凡明白,他与高拱之间那层“和而不同”的薄纱,正在逐渐褪去,未来的分歧与碰撞,恐怕难以避免。
回到府中,林凡将与江南相关的卷宗带回书房,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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