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咦哪来的一颗桃树 第5章 流落南瞻·道观栖身

被六丁六甲逐出五指山地界，陆林御使着粗浅不堪的腾空之术，一路向南，漫无目的地飘荡。

离了那佛光笼罩、气机沉凝如铁的镇压之地，天地间的灵气陡然变得鲜活而自由，却也混杂无序，驳杂不堪。他这初初化形的妖身，内里法力根基源自孙悟空至阳至刚的残余精气和百年淬炼的日月精华，甫一接触这外界纷乱的灵机，竟生出强烈的排异之感，法力运转间，滞涩难通，如臂使指更是无从谈起。

“我这‘跟脚’，算是半个佛门镇魔之地的‘副产品’？还是大圣血脉太过霸道，令我难以融于这寻常天地？” 陆林暗自思忖，心下泛起一丝苦涩。他空有相当于“炼虚合道”境界的化形妖体，体内法力论“量”或许不逊于一些修行数百年的山精野怪，但论“质”的纯熟与运用之精妙，却粗陋得可怜，更无半分对敌护道的手段。若真遇上稍有传承的山野妖王或是人族修士，只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如此勉力飞行了数日，脚下山河变换，人烟渐稀，层峦叠嶂、古木参天的原始山林取代了先前偶见的平原地带。一股苍茫、古老、蕴含着无数强大或隐秘气息的意蕴，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带着原始的压迫感。

“此地气象……莫非便是传闻中，妖魔潜藏、宗门林立的南瞻部洲十万大山边缘？”

正当他体内法力即将告罄，准备寻觅一处僻静所在调息恢复之时，前方密林深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夹杂着清越的呵斥与狂暴的野兽咆哮。

陆林心念微动，当即收敛周身气息，悄然按下云头，藏身于一株需数人合抱的巨树虬结的根系之后，凝神望去。

只见林间一片狼藉的空地上，一名身着杏黄色道袍、手持银丝拂尘的老者，正与一头浑身缠绕着浓稠黑气的豹妖对峙。那豹妖身形矫健如电，利爪闪烁着幽冷寒光，口中喷吐着腥臭扑鼻的妖风，显然修为已至化形边缘，凶戾异常。而那名老道，修为境界似乎与陆林相仿，同处炼虚合道之境，但其周身清气缭绕，法力纯正磅礴，手中拂尘挥洒之间，道道清辉如丝如缕，于虚空中自然凝结成玄奥符印，竟将那豹妖狂风暴雨般的扑击与腐蚀性极强的妖风尽数抵挡在外，显得游刃有余，道法精妙远超陆林的野路子。

更令陆林心中微动的是，这老道面对凶恶妖族，眼中并无寻常人族修士那般毫不掩饰的鄙夷或必杀的戾气，反而是一种带着审视与规劝之意的平和。

“孽畜，你在此山汲取日月精华，修行至今亦属不易，何苦妄造杀孽，吞噬血食，徒增业力，自毁道途？还不速速退去，静思己过！” 老道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凛然的道韵力量。

那豹妖显然已被彻底激怒，咆哮声震山林，周身黑气骤然暴涨，化作数十道凝若实质的黑色利箭，撕裂空气，尖啸着射向老道。

老道见状，微微摇头，似有惋惜。手中拂尘不疾不徐地当空一摆，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清辉骤然大盛，如水银泻地，瞬间化作一个丈许方圆的巨大金光符印，流转着玄妙的符文，当头向那豹妖罩下！符印及体，豹妖前冲之势猛地一滞，周身翻涌的黑气仿佛被无数无形枷锁束缚，动作顿时变得迟缓无比，铜铃般的兽瞳中，终于流露出惊骇与恐惧之色。

老道并未趁势取其性命，只是维持着那定身符印，语气依旧平淡：“念你数百年修行不易，尚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杀孽，今日略施薄惩，望你能幡然醒悟，好自为之。” 说罢，拂尘再挥，符印金光一闪，沛然之力迸发，将那豹妖如同滚地葫芦般震飞出数十丈远。豹妖狼狈不堪地砸落在地，惊惧地低吼一声，再不敢停留，夹着尾巴，化作一道黑影窜入深山老林，消失不见。

驱走豹妖，老道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无误地投向陆林藏身的那株巨树，抚须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不容回避：“那位树后观战的道友，气息清灵，既然驻足已久，何不现身一见？”

陆林心中蓦然一惊，知晓自己的行藏早已被对方看破。观对方手段高妙，气息中正平和，不似奸邪之辈，他便也不再隐藏，略定心神，整了整那身由自身木气幻化、略显朴素的青色长衫，手持那柄蕴养不久的桃木剑，自树后缓步走出，对着老道郑重地拱手施了一礼：“晚辈陆林，偶然路过此地，见前辈在此降妖，气度非凡，不敢贸然打扰，故而隐匿旁观，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他自称晚辈，一是因对方年岁、修为显然远高于他，二是由衷敬佩对方那精纯玄妙的道法。

老道目光在陆林身上一扫，尤其是在他手中那柄光华内蕴的桃木剑，以及那身纯粹由自身本源木气凝聚的青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咦？竟是木灵之体，化形圆满无瑕，根基之扎实实属罕见！只是……道友身上这股阳气，纯正浩大，隐有破邪诛魔之凛然威仪，却又非我玄门正统路数，倒像是……长久沾染了某种至阳至刚的先天神圣之物气息？怪哉，当真怪哉。”

陆林心中更是凛然，这老道眼光之毒辣，远超想象，竟能隐约窥见他根基与孙悟空的关联。他不敢直言五指山秘辛，只得含糊应对：“前辈法眼无差，洞察秋毫。晚辈确有些许不足为外人道的机缘，方得侥幸化形。只是于修行之道，实是懵懂无知，空有几分浅薄法力，却无系统法门指引，蹉跎岁月，让前辈见笑了。”

老道闻言，抚须点头，态度愈发和善：“老道青松，乃前方三千里外，‘神霄宗’内藏法峰峰主。我观道友灵台清明澄澈，周身清气环绕，身无半分血食业力纠缠，虽是木灵化形，却非那等凶戾残暴之辈。既然道友于修行前路有惑，若是不嫌弃我神霄宗庙小，可随老道往宗门小住几日，彼此坐而论道，亦可为道友梳理一番眼下境界，厘清前路，不知意下如何？”

陆林闻听此言，心中顿时大喜过望。他正愁无处系统了解此界修行体系，无人指点后续道路，这位青松道长不仅修为高深，为人宽厚，且对异类修士并无门户之见，此邀正是雪中送炭，解他燃眉之急！

“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铭感五内！只是……晚辈乃山野散修，身无长物，唯恐叨扰了贵宗清净，心中实在不安。” 陆林言辞恳切，并非虚言客套。

青松道长哈哈一笑，声若洪钟，带着豁达：“我神霄宗立派于此南疆边缘，本就有镇守十万大山、防患妖邪祸乱人间之责，门中亦讲求有教无类，只辨心性善恶，不分出身跟脚。道友既是清修向道之士，心性纯良，何来叨扰之说？且随我来便是。”

当下，青松道长不再多言，袖袍一展，一道清蒙蒙的遁光便自脚下升起，柔和地包裹住其身躯，示意陆林跟上。陆林不敢怠慢，连忙运转体内那不算浑厚的法力，勉力驾驭清风，跟在青松道长身后。他的腾空之术虽远不及对方迅捷飘逸，显得笨拙迟缓，却也能稳稳当当紧随其后。

途中，青松道长见陆林对修行常识几乎一无所知，便一边驾驭遁光，一边耐心为他讲解此界通用的境界划分，声音清晰地传入陆林耳中：

“我辈修士，无论人、妖、精、怪，所求无非超脱轮回，得证大道。其路漫漫，共分诸多关隘，犹如登天阶梯。最初者为 练精化气 ，乃筑基之始，纳天地灵气于己身，化后天真气为先天之炁，打通周身关窍；其后 练气化神 ，滋养神魂，壮大灵识，至此方可驱物、符咒，施展诸多玄妙法术；再进一步为 练神还虚 ，神魂凝练如实质，可初步阴神出窍，神游太虚，感悟虚空妙谛。”

“而道友如今所处的化形之境，对应我人族修士，便是 练虚合道 。此境需将自身神魂、法力、肉身（或妖体）初步熔于一炉，感悟天地法则一丝痕迹，方能成就。妖族能否完美化形，便是衡量是否踏入此境的重要标志。至此境者，寿元大增，可初步引动、运用天地之力，御空飞行不过等闲。”

“练虚合道 圆满之后，若能度过天劫考验，褪去凡胎，便可成就 地仙 道果，从此长生驻世，逍遥一方，算是真正踏入了仙道门槛。地仙之上，更有 天仙、 玄仙、 金仙 等诸多大境界，每一境又分初、中、后、圆满等细微层次。金仙者，已然不朽不灭，与天地同寿，乃一方巨擘，三界闻名。至于 太乙金仙、 大罗金仙 ，乃至传说中的 混元道祖（圣人） 之境，已是遥不可及、言出法随的无上存在，非我等眼下所能揣度其万一了。”

陆林仔细聆听，将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入心中，以往许多模糊之处豁然开朗。原来自己此刻正处于“练虚合道”之境，相当于人族修士的一个重要分水岭。而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其全盛时期的境界，恐怕至少也是金仙级别，甚至更高。前路虽漫漫无涯，但他心中却因明确了方向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与动力。

交谈间，不知不觉前方云开雾散，景象豁然一变。只见数条巨大山脉如龙盘踞，拱卫之中，一片巍峨壮丽、气象万千的建筑群坐落于灵山秀水之间。楼阁亭台，飞檐斗拱，依山势而建，鳞次栉比，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家之境。中央三座山峰最为雄奇险峻，宛如利剑直插云霄，分别散发着凌厉无匹的冲天剑气、浩瀚如海的术法波动以及沉静如深渊般的玄奥意蕴。无数道各色遁光，如同流星经天，在山门内外井然有序地穿梭往来，一派繁荣鼎盛的仙家气象。

“到了，此处便是我神霄宗山门所在。” 青松道长指着那三座主峰，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为陆林介绍道，“中间那座剑气冲霄、雷光隐现的，乃是宗主与真传弟子所在的神霄峰，主修我宗镇派的神霄雷法与无上剑诀；左侧术法波动浩瀚磅礴、千变万化的，是万法峰，精研诸般道法神通，包罗万象；右侧我所在的，便是藏法峰，负责传承守护、典籍管理，亦是我宗底蕴所在。”

青松道长带着陆林，径直飞向那意蕴沉静的藏法峰。一路之上，遇到的身着统一制式道袍的弟子，无论是御剑飞行还是徒步而行，见到青松道长，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躬身行礼，口称“峰主”。他们对跟在青松身后的陆林虽投来些许好奇的目光，但见是峰主亲自引领，也无人上前盘问或多言。

在藏法峰一侧，一处清幽静谧、窗外可见云海松涛的偏殿安顿下来后，青松道长对陆林道：“陆小友，你初来乍到，根基虽厚却法门缺失，如同身怀宝玉而不知雕琢。老道可举荐你为我藏法峰客卿，平日无需承担宗门寻常事务，可自由阅览藏经阁前三层的大部分典籍，亦可与其他弟子、长老交流论道，互通有无。待你熟悉此间环境，打好根基，明晰自身道途之后，再行长远打算，如此安排，你看可好？”

这等条件，对于陆林这般无根无萍的散修而言，可谓优厚之极，几乎等同于半只脚踏入了大宗门的门槛。陆林深知这是天大的仙缘，心中感激无以复加，当即神色肃然，对着青松道长深深一揖到底：“前辈提携之恩，如同再造！陆林必谨守宗规，潜心向道，绝不敢辜负前辈今日厚望！”

于是，陆林便在神霄宗藏法峰暂且住了下来，成了一名身份特殊的客卿。他也由此，开始了在此方洪荒世界，真正意义上系统而有序的修行之路。前方，是浩瀚的道藏，是未知的挑战，也是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