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赋长生 第82章 黑水孤城

“谁？！”

沙哑破碎的喝问，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戾，撕裂了河风的呜咽。

脚步声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巨大的黑色礁石后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者。身形枯瘦矮小，披着一件破旧不堪、沾满油腻污渍的灰色麻布短褂，露出的手臂如同枯枝，布满皱纹和深色的老人斑。他头发稀疏花白，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却带着一丝与外貌不符的精明，此刻正惊恐地看向李青玄，尤其是他手中那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长剑和背上气息奄奄、血染衣襟的苏清雪。

“仙…仙师息怒！小老儿…小老儿只是…只是这黑水河畔的渔翁…姓王，都叫我王老鳖…”老者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身体筛糠般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湿滑的碎石滩上，连连磕头，“见…见仙师在此，想…想问问是否需要…引路渡河…去那黑风城？绝…绝无恶意啊！”

引路？渡河？李青玄冰冷的视线如同刮骨钢刀，扫过老者枯瘦佝偻的身躯，神识扫过他空空如也、连个破鱼篓都没有的双手，最后落在他那双浑浊却难掩一丝狡黠的眼睛上。一个普通渔翁？在这黑水河凶兽出没、邪修横行的险地？鬼才信！

“滚！”李青玄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驱赶。他此刻状态极差，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暴露苏清雪的伤势。

“仙师！仙师容禀！”王老鳖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却语速飞快，“这黑水河看着浑浊，水下暗流汹涌，更有‘蚀骨黑蛭’潜伏，沾之即腐肉蚀骨！寻常舟船根本无法渡过！小老儿祖辈在此，知道一条隐秘水道，可通筏子，又快又稳！只要…只要仙师给点…给点辛苦钱…”他浑浊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李青玄手指上那枚毫不起眼的黑色指环，贪婪之色一闪而逝。

果然！李青玄心中冷笑。引路是假，试探虚实、伺机敲诈甚至谋财害命才是真！这种地头蛇，最是油滑狠毒。他握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往前踏出半步，周身残存的煞气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满头银发在昏沉天光下更显森然：“最后一遍，滚！否则，死！”

“呃！”王老鳖被这股凶戾的煞气一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他惊恐地看着李青玄那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毫不怀疑对方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他再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缩回礁石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彻底没了声息。

危机暂时解除，但李青玄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黑风城就在对岸，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却也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他需要尽快渡河，找到安全的落脚点，救治苏清雪！但以他此刻的状态，强行带着重伤的苏清雪渡河，风险太大！王老鳖口中的“蚀骨黑蛭”未必是假。

他目光扫过浑浊汹涌的河面，又投向河岸。忽然，他视线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几块巨大黑色礁石缝隙中顿住。

那里，潮湿的岩石阴影下，顽强地生长着几株奇特的植物。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墨绿色，叶片细长如剑，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叶脉中流淌着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淡蓝光晕。植株不高，却散发着一股极其精纯、带着浓郁生机的草木清香，与周围弥漫的腥臭死气格格不入。这清香吸入肺腑，竟让他经脉中翻腾的剧痛都舒缓了一丝！

“墨玉剑兰？”李青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三阶灵草，性寒，蕴含精纯的生命精粹和水木灵气，是炼制高阶疗伤丹药“墨玉续骨膏”的主药之一！其药效能生肌续骨，滋养本源，对苏清雪此刻的伤臂重创，正是对症之物！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李青玄毫不犹豫，强撑着走到礁石缝隙旁。他并未立刻采摘，而是谨慎地释放神识，仔细探查周围是否有守护妖兽或禁制。确认安全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流光剑剑鞘，将那几株墨玉剑兰连同根部的些许湿润灵壤一起挖出。右手指环微不可察地一亮，灵草瞬间消失在原地，被妥善收入了指环内那片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灵田空间。

有了这墨玉剑兰，再加上指环内其他辅药，他就有把握炼制出救命的丹药！希望之火，在冰冷的心湖中悄然点燃。李青玄神识放开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目光试图看透浓厚的雾气，然而却一无所获，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奔腾的黑水河上。当务之急，是渡河！是救治苏清雪！

他走到河边，蹲下身，不顾刺骨的寒意，将手探入浑浊冰冷的河水中。神识如同细密的网，谨慎地向下延伸。果然！水下暗流汹涌，无数道细密、阴冷、带着吞噬血肉意念的微弱气息潜伏在泥沙和断木之间！正是王老鳖口中的“蚀骨黑蛭”！单个气息微弱，不过炼气初期，但数量庞大，如同水下阴影，一旦被缠上，蚁多咬死象！

强行渡河，九死一生。

李青玄的目光投向对岸那片雾气笼罩的丘陵。或许…可以绕行？但丘陵中蛮荒气息更浓，隐藏的危险只会更多。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时，一阵沉闷的、带着节奏的划水声，伴随着粗犷的吆喝，从上游河面传来！

“嘿哟！嘿哟！”

只见一艘简陋却异常坚固的黑色木筏，正逆着湍急的水流，艰难地从上游驶来。木筏由粗壮的、散发着铁木光泽的巨木捆绑而成，筏首镶嵌着一颗狰狞的不知名兽类头骨，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点幽绿的磷火，散发出微弱的辟邪气息。筏上站着三个身影。

撑篙的是个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如岩石的巨汉，上身只穿一件破旧的皮坎肩，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纵横交错的伤疤。他每一次撑篙，粗壮的手臂肌肉都高高鼓起，将沉重的木筏稳稳钉在湍急的水流中。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

筏尾则盘坐着一个身形干瘦、穿着花花绿绿补丁长袍的老妪，鸡皮鹤发，手里把玩着一串由细小兽骨磨成的念珠，浑浊的老眼半开半阖，周身散发着一种阴冷诡异的气息，同样是筑基初期！

木筏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普通的青年，腰间挎着一柄细长的弯刀，气息在炼气大圆满左右。他正警惕地扫视着河岸，目光很快落在了李青玄和他背上血染衣襟的苏清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喂！岸上的朋友！”撑篙的巨汉声如洪钟，压过了水声，“可是要去黑风城？这黑水河可不是好玩的！要不要搭个便筏？一人一块下品灵石！保证把你们安稳送到对岸‘鬼见愁’渡口！”

李青玄冰冷的眸子扫过木筏上的三人。两个筑基初期，一个炼气圆满亦非正道。那巨汉气息浑厚，显然是体修，修为与其相当。老妪气息阴诡，多半是邪修。这组合，在这黑水河上撑筏引渡？怎么看都透着古怪和危险。

然而，苏清雪的伤势刻不容缓！绕行风险更大！这或许是眼前唯一的、相对“安全”的选择。至于灵石…他指环里灵石、材料、药材随便拿出一点都绰绰有余。

“两枚下品灵石，渡两人。”李青玄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并未掩饰自身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气息，虽然重伤，但那历经杀戮的煞气和满头的银白，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同时，他小心地将自身灵力隐藏，运转《九幽堕魔天功》伪装成一个遭遇强敌、重伤逃遁的普通魔修。

“筑基修士？”撑篙巨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爽快！成交！上筏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上了老胡我的筏子，就得守规矩！路上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多事！到了渡口，银货两讫，各走各路！”

“自然。”李青玄言简意赅。他不再犹豫，背着苏清雪，身形虽然沉重，脚步却异常沉稳，一步步踏上那摇晃的黑色木筏。落脚处，木筏纹丝不动，显示出巨汉对力量的精妙掌控。

那劲装青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给李青玄让出位置，目光在苏清雪染血的云裳和李青玄枯槁的面容上扫过，带着一丝探究。盘坐的老妪依旧半闭着眼，手中的兽骨念珠却微微顿了一下。

“站稳了！”巨汉老胡一声吆喝，粗壮的铁木长篙猛地插入浑浊的河水中，巨大的力量让木筏如同离弦之箭，破开汹涌的浪涛，朝着河对岸那片灰暗的、被称作“鬼见愁”的渡口，疾驰而去！湍急的黑水拍打着筏身，水下无数道阴冷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却被筏首那燃烧着幽绿磷火的兽骨头颅散发的微弱辟邪气息所阻，不敢靠近。

黑风城那狰狞的轮廓，在浑浊的河面上，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