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87章 降心炼虎臣

初雪过后，南皮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积雪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镇东将军府内，因周瑜到访结盟与琅琊捷报带来的振奋余温尚存，但张圣并未沉溺于喜悦，他深知，内部潜藏的暗流与待解决的难题，远比外部的恭维更为紧要。

书房内，炭火噼啪作响。张圣正听取徐元关于科举取士筹备进展的汇报。

“主公，各州郡已张贴告示，明春开科。考题草案已由文渊阁拟定，经义、算学、律法、农工策论皆备，正由蔡大家与甄夫人最后审定。”徐元呈上厚厚一叠文稿，“只是，以何家经义为‘正’之争，在士子中已有苗头，尤其是青、徐两地，郑学、王学之争渐起。”

张圣翻阅着考题草案，微微颔首：“有争议是好事，说明天下士心已动。不必强定一尊，允许考生自陈其学，但策论必须言之有物，关乎国计民生。最终取舍之权，在我。”他放下文稿，目光锐利，“借此机会，正好看看哪些人是真心为国荐才，哪些人是只顾门户私见。”

“主公英明，元明白了。”徐元心领神会。

正事谈毕，徐元话锋一转：“主公，那关羽、张飞…已关押数月，近日看守回报，张飞每日咆哮不绝，关羽则愈发沉默。此二人久困于此，恐非长久之计。”

张圣手指轻叩桌面，这正是他近日思虑之事。杀之，可惜且寒天下英雄之心；放之，无异纵虎归山；一直关着，徒耗粮米，亦非良策。他想起甄宓之前“英雄重义，亦重苍生”的提醒，心中渐渐有了定计。

“带他们来偏厅见我。”张圣起身，“不必枷锁，只派精锐看守即可。”

“诺！”

偏厅内，陈设简单，张圣独坐主位，徐元陪坐一旁。片刻后，脚步声响起，关羽、张飞被带了进来。

数月囚禁，二人形容略显憔悴，张飞须发虬结，怒目圆睁，一进门便死死瞪着张圣，若非两名魁梧甲士死死按住其肩膀，怕是早已扑将上来。关羽则截然不同，他凤目微垂，面色沉静，步伐沉稳，虽身着囚衣，却依旧保持着那份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度，只是那紧闭的唇线和微蹙的卧蚕眉，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圣奸贼！要杀便杀，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休要折辱我等！”张飞声如洪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

张圣并未动怒，目光平静地扫过张飞，最后落在关羽身上：“云长、翼德，别来无恙。”

关羽这才抬起眼帘，丹凤眼中精光一闪，淡淡道：“阶下之囚，何劳镇东将军挂问。”

“请坐。”张圣摆手，示意甲士放开张飞，并送上坐席。

张飞梗着脖子不肯坐，关羽却略一沉吟，坦然坐下，张飞见状，哼了一声，也气呼呼地坐在关羽下首。

“今日请二位来，非为折辱，只想与二位聊聊。”张圣语气平和，“如今天下局势，二位想必也有耳闻。袁术逆天称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困守河北，孙策崛起江东…不知二位，如何看待这纷乱世道？心中可还有汉室？”

关羽闻言，凤目开阖，朗声道：“关某心中，自有汉室社稷！曹公虽挟天子，然此番讨伐国贼，乃行大义！只恨关某身陷囹圄，不能持刀跨马，斩了袁术那逆贼之首级，以正乾坤！”他这番话，既表明了对汉室的忠诚，也点出了曹操当前行为的“正义性”，隐含为曹操张目之意。

张飞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附和：“对！大哥…哼，反正袁术该杀！”

张圣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反驳，而是问道：“云长以为，曹操讨伐袁术之后，这天下便能太平了吗？汉室便能重光了吗？”

关羽默然。他虽傲，却不蠢，深知曹操野心，讨伐袁术不过是其扩张势力的第一步。

张圣继续道：“曹操，世之枭雄，其所行一切，皆为自身权势。他今日可奉天子讨不臣，来日若天子碍事，又当如何？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断，非拨乱之主。至于孙策，志在江东，其势未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关羽、张飞，“我张圣起于微末，所求者，非一人之得失，一家之天下。我要的，是终结这数百年来的世家垄断，黎庶悲苦！是打造一个无论寒门庶民，皆有晋身之阶；无论边塞中原，皆能安居乐业的真正太平盛世！”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信念与力量：“这，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汉室’！一个焕然一新，强大而公正的华夏！”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关羽、张飞心头。他们自幼受忠义思想熏陶，但张圣描绘的图景，却是一种超越了对特定君主忠诚的、更为宏大的“义”。

关羽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张飞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茫然。

徐元适时开口：“关将军，张将军。你二位皆是万夫不当之勇，一身本领，难道就甘愿在此虚度光阴，或者将来为一己之私的枭雄卖命，空负了这身武艺与满腔热血？主公志在天下太平，此乃大仁大义！二位若能相助，便是为这苍生黎民出力，方不负‘忠义’二字真谛！”

张飞猛地站起，指着张圣：“你说得好听！那你为何害我大哥！”

“翼德！”关羽低喝一声，制止了张飞。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张圣：“镇东之言，关某…需要思量。”他并未直接答应，但态度已然松动。张圣描绘的理想与现实的对比，以及自身无法施展抱负的困境，都在冲击着他固有的信念。

“无妨。”张圣知道此事急不得，能动摇关羽这等人物的心志，已是巨大进展，“二位可慢慢思量。在我这渤海，二位可自由查阅文书，了解我治下政令民生。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一看便知。”

他挥挥手，示意甲士：“送二位将军回住处，待遇照旧，不可怠慢。”

待关羽、张飞被带走后，徐元叹道：“关羽心志已动，然其傲骨天成，非轻易可折。张飞性情粗豪，唯关羽马首是瞻。”

“水滴石穿。”张圣目光深远，“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的新政，亲耳听听百姓的呼声，比我们说一千道一万都管用。此事，急不得。”

处理完关羽张飞之事，张圣信步走向内宅。刚过月子的赵雨，正在院中活动筋骨，虽未着戎装，但一招一式间，已恢复了往日的矫健。女儿张宁被乳母抱在廊下晒太阳，小小的婴孩，竟也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练武。

“主公！”赵雨见到张圣，收势跑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您可来了！妾身觉得身子大好了，何时能让妾身回校场？哪怕只是去看看也好！”

张圣看着她渴望的眼神，笑道：“就知道你闲不住。这样吧，明日开始，允你每日去校场一个时辰，只可观摩指导，不可亲自上阵操练，可能做到？”

“能！一定能！”赵雨喜出望外，连连保证。

张圣又去看望了甄姜和儿子张定业。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健康，甄姜全心扑在孩儿身上，容光焕发。最后，他来到揽月阁。

甄宓孕肚已十分明显，正靠在软榻上小憩，手中还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张圣没有惊醒她，轻轻坐在一旁，拿起那卷书，是关于地方吏治考核的条文。

他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一片安宁。外有良将谋臣，内有贤妻美眷，子嗣绕膝，基业渐固。这乱世中的片刻温馨，更坚定了他扫平一切障碍的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甄宓悠悠转醒，见张圣在侧，嫣然一笑：“主公何时来的？妾身竟睡着了。”

“刚来不久。”张圣为她掖了掖毯角，“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这些文书费神，以后少看些。”

“妾身不累。”甄宓柔声道，“为主公分忧，心中欢喜。”她顿了顿，问道，“方才听闻主公见了那关羽、张飞？”

“嗯。”张圣将经过简单说了。

甄宓沉吟道：“关羽重义，然其义，需与‘正道’相合。主公以天下苍生为念，便是最大的‘正道’。假以时日，水滴石穿，未必不能收服其心。只是，需防曹操或其他势力借此二人做文章。”

“宓儿所言甚是。”张圣点头，“此事我自有分寸。”

夜幕降临，张圣在揽月阁用了晚膳，又处理了几件紧急军报，皆是关于曹操在谯郡调兵遣将、似有南下动向的消息。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关羽张飞的心防已现裂痕，内部的科举与新政即将推开，外部的袁曹大战一触即发……一切都如同这暗流汹涌的夜色，在平静的表象下，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快了…”他低声自语。炼化降将，推行新政，静观世变。他就像一位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而那一天，已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