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274章 圣殿前的东方智慧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圣彼得大殿（旧殿）内，庄严肃穆。高大的石柱支撑起绘有圣经故事的穹顶，阳光透过彩窗，投下斑斓而神圣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和古老石料的气息。教宗利奥三世端坐在祭坛前的宝座上，身着白袍，头戴三重冠，手持权杖，神情肃穆而威严。枢机主教、高级教士以及罗马贵族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走入大殿的那一行东方来客身上。

王平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符合华朝最高外交礼仪的玄端朝服，宽袍大袖，庄重典雅，与周围罗马教廷的服饰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雍容气度。他手持象征皇帝授权的旌节，步履沉稳，目光平静地迎向祭坛方向那无数道审视、好奇、乃至隐含敌意的视线。

他身后跟随着数名随员，其中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用锦缎覆盖的方正物体。

行至御前适当距离，王平行了一个标准的华朝揖礼，声音清朗，通过通译传遍大殿：“大唐华朝皇帝陛下特使，靖安司西洋房主事王平，奉吾皇之命，觐见尊贵的教宗陛下。愿教宗陛下圣体安康，愿东西文明，能借此盛会，交流互鉴，永息纷争。”

他的开场白不卑不亢，既表达了敬意，也明确了华朝“交流互鉴”的立场，避开了可能引发直接冲突的信仰表述。

利奥三世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欢迎你，来自远方的使者。朕听闻你们的国度拥有悠久的文明与非凡的智慧。不知贵国皇帝派遣使者来到罗马，除了表达友好，还有何指教？” 问题依旧直接，带着教宗特有的审慎。

王平早有准备，从容应答：“回禀教宗陛下，吾皇陛下素闻罗马乃西方文明之源泉，教廷引导信仰，泽被苍生，心中敬佩。故遣外臣前来，一则为表达敬意与友好之诚；二则，愿与教廷及西方贤达，分享我朝数千年来积累之些许学识与技艺，或可有助于解惑释疑，裨益民生。”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那被锦缎覆盖的物体：“此乃外臣进献给教宗陛下及教廷之薄礼，并非金银珠玉，乃我朝格物院汇集古籍记载，复原并改良之‘浑天仪’。”

随员揭开锦缎，一座结构精巧、以青铜铸就、镶嵌着玉石刻度、模拟日月星辰运行轨迹的仪器呈现在众人面前。其构造之复杂，设计之精妙，立刻引来了大殿内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声。尤其是几位对天文有所研究的教士，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王平继续解释道：“此仪可演示天球运转，日月交食，星辰轨迹。我朝先贤制此仪，非为窥探神意，乃为格物致知，探寻天地运行之规律，以定农时，明历法，导航行。吾皇陛下以为，了解上帝创造之世界，遵循其内在法则，亦是彰显上帝荣光之一途。”

这番话，巧妙地将华朝的“格物”理念与上帝创世论联系起来，既展示了高超的科技，又避免了与核心教义的直接冲突。

利奥三世的目光也被那精美的浑天仪所吸引，他示意近侍将仪器抬上前仔细观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本人虽非科学家，但也深知天文历法对教会（如计算复活节等宗教节日）和世俗生活的重要性。

“贵国皇帝陛下之礼物，匠心独运，寓意深远，朕心甚慰。”教宗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如此精妙之物，确能助人更好地理解上帝创造之世界的秩序与和谐。”

见初步展示收到了效果，王平趁热打铁：“教宗陛下明鉴。我朝文明，不仅在于观测天象，亦在于探究万物之理，改善民生。我朝有医术，可辨经络，疗顽疾；有农学，可育良种，增产量；有工学，可造坚船，利交通。此皆源于对世间万物之观察、思考与实践，而非虚无之妄言。吾皇愿与天下秉持理性、追求真理者，共享此等学识。”

他这番话，是在进一步阐述华朝的“实学”理念，将其定位为基于观察和实践的、普世的智慧，试图与教廷内可能存在的、纯粹基于信仰排斥外界知识的声音划清界限。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王平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不同的人心中激起了不同的涟漪。开明派如乔瓦尼枢机，微微颔首，显然认同这种务实的态度；而保守派如保罗枢机，则面色阴沉，似乎想反驳，但在浑天仪这实实在在的文明成果和教宗明显缓和的态度面前，一时又难以找到合适的攻击点。

利奥三世沉吟良久。他感受到了眼前这位东方使者的智慧与气度，也看到了华朝文明所展现出的、不同于西方路径的独特价值与力量。地下水道事件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法兰克与威尼斯相继与华朝交好的现实也摆在眼前。作为教宗，他必须在信仰的纯洁性与现实的政治格局中做出权衡。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和的威严：“贵使的言辞与礼物，让朕看到了东方文明的深邃与诚意。上帝创造的世界广阔无垠，其蕴含的真理亦非一隅之地所能穷尽。教廷愿以开放的心态，了解来自东方的智慧。贵使可在罗马继续停留，与朕的学者们进行……友好的交流。愿这次会面，能成为东西方之间理解与和平的起点。”

没有立刻承诺什么，但开放了交流的大门，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

王平深深一躬：“外臣谨代表吾皇陛下，谢过教宗陛下之宏愿！必当竭尽所能，促进东西文明之交流与互鉴！”

觐见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依旧暗藏机锋的氛围中结束。王平知道，他成功地在圣殿前，为华朝文明赢得了一席之地，也为后续的博弈争取到了宝贵的空间。然而，保罗枢机那阴冷的目光，以及司马懿潜藏的阴影，都提醒着他，罗马的棋局，远未到终盘。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