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202章 困兽与毒牙

泰安四年的春风，似乎刻意绕过了被重兵围困的辽东。襄平城内外，依旧是一片冰雪覆盖的死寂。通往内陆的商道被赵云派出的游骑彻底锁死，连飞鸟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片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土地。海面上，周瑜坐镇新下水的“定远号”，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率领着规模已然可观的舰队，将渤海海峡看得密不透风。曾经依靠走私和渔获还能勉强维持的辽东，如今真正成了一座孤岛。

襄平城，太守府（公孙度自号辽东侯）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公孙度须发皆白，原本枭雄气十足的脸上，如今只剩下焦躁与阴鸷。他面前站着其弟公孙恭和儿子公孙康，两人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粮食还能支撑多久？”公孙度的声音沙哑干涩。

公孙恭低声道：“大哥，城内储粮……省吃俭用，最多……最多还能支撑两月。盐……已经断了。”

“混账！”公孙度猛地一拍案几，震得上面的茶杯乱跳，“赵云锁死了陆路，周瑜那黄口小儿封住了海路！这是要把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

公孙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上前一步道：“父亲，为今之计，唯有……再催一催‘海龙王’那边。他们既与我们合作，总不能坐视我们被困死吧？若能派船队运来粮草，或从海上打开缺口……”

“催？拿什么催？！”公孙度喘着粗气打断他，“上次他们派人来，索要了那么多工匠、那么多生铁，还有……还有我辽东积攒多年的财帛！结果呢？就送来了几艘破船，一些没用的怪人！连华朝一条破船都没拦住！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口中的“怪人”，便是那些装束奇特、使用怪异弯弓的射手。这些人的确骁勇，箭术诡异，在之前的边境冲突中给赵云的前锋造成了一些麻烦，但也仅此而已，根本无法扭转大局。

公孙康低下头，不再言语，但垂下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不甘与算计。他与父亲不同，他对那些“海外蛮夷”的力量，抱有一种病态的期待，甚至暗中许下了更多承诺。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将领匆匆入内，脸上带着一丝惊惶：“侯爷！不好了！城外……城外发现华军斥候留下的……这个！” 他手中捧着一卷粗糙的羊皮纸。

公孙度一把夺过，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羊皮纸上，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几行字：“公孙度叛国通夷，罪不容诛！限尔等十日之内，开城献降，缚送首恶，可保全城性命。如若不然，城破之日，鸡犬不留！——征东大将军 赵 云。”

这不是正式的檄文，而是斥候用箭射入城内的劝降书。其言辞之犀利，态度之强硬，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襄平城每一个守军的心中。

“赵云……欺人太甚！”公孙度气得浑身发抖，将羊皮纸撕得粉碎。

公孙恭颤声道：“大哥，华军这是……这是要动摇我军心啊！”

公孙康却猛地抬头：“父亲！此乃华军疲敌之计，意在恐吓！我等绝不能屈服！襄平城高池深，将士用命，更有……更有海外强援可期！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待‘海龙王’援军一到，内外夹击，必可大破华军！”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真的深信那虚无缥缈的援军。公孙度看着儿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他挥了挥手，疲惫地道：“加强城防，严查内奸。再派死士，想办法出海，联系‘海龙王’……告诉他们，若再无实际行动，之前的约定，作废！”

然而，公孙度不知道的是，他寄予厚望的“海外强援”，此刻也正面临着自身的麻烦。

在更北方，那片被迷雾和海冰环绕的未知海域，一座巨大的、依托天然洞窟和人工开凿而成的隐秘港口内，气氛同样凝重。这里，便是“海龙王”的一个重要巢穴，其规模远超被周瑜焚毁的无名湾。

港口深处，一座用整根巨木和兽皮搭建的粗犷大厅内，几个身形高大、披着厚重毛皮和奇异金属甲胄的身影围坐在巨大的篝火旁。他们的面容与中原人迥异，高鼻深目，肤色苍白，头发多是淡金或棕褐色，束成古怪的发髻。为首者，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壮汉，他便是此地的主事者，被称为“冰牙”的部落首领——乌尔哈。

“乌尔哈首领，”一个部下用他们那种扭曲拗口的语言说道，“来自南方‘虫子’（指公孙度）的求救信，已经是第三封了。他们被华朝人的铁船和军队围困，快要撑不住了。”

乌尔哈拿起一块烤得焦黑的兽肉，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哼道：“撑不住？那是他们太没用！我们给了他们船，给了他们战士（指射手），他们却连华朝人的皮毛都没伤到！反而暴露了我们的存在！”

“可是……首领，我们还需要他们在南方的港口和物资。没有他们提供的石脂水、硝石和工匠，我们的‘火神之息’（指火箭弹）和‘海狼船’（指狭长快船）的建造会慢很多。而且，华朝人的那种新式铁船……很危险。”另一个部下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定远号”的存在。

乌尔哈将骨头扔进火堆，溅起一片火星。“华朝人的铁船，确实是个麻烦。”他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但我们‘冰霜之子’的战士，从不畏惧挑战！我们的祖先能驾驭巨鲸，征服风暴，区区铁船，何足道哉！”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用粗糙兽皮绘制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些扭曲的符号和航线。“告诉南方的‘虫子’，再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的‘海狼王’舰（一种比现有海狼船更大的战舰）就能完工！届时，我将亲自率领舰队南下，不仅要救出他们，更要让华朝人知道，这片大海，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而且，华朝富庶，他们的土地、工匠、女人……都将是我们的战利品！南方的‘虫子’许诺的那点东西，算什么？”

大厅内的众人闻言，眼中都露出了狂热和期待的光芒。

然而，就在乌尔哈雄心勃勃地筹划着南下远征时，他并不知道，华朝的触角，也正在悄无声息地伸向他的领地。

许昌，靖安司最深处的密室。

李狗儿将一份刚刚破译的密报呈给张圣。“陛下，西线抓获一名试图穿越封锁线、前往辽东的信使。其所携密信，用的正是那种未知文字。经格物院连日攻关，结合周都督缴获的书册，已能部分破译。”

张圣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上面的信息虽然残缺不全，但关键内容已然清晰：“……冰牙……海狼王……一月……南下……华朝……财富……”

“冰牙？海狼王？”张圣眼中寒芒大盛，“看来，这‘海龙王’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是个首领的名号？他们计划一个月后大举南下？”

“正是！”李狗儿道，“而且，其目标似乎不仅仅是救援公孙度，更觊觎我中原富庶！”

“好！很好！”张圣不怒反笑，“朕正愁找不到他们的老巢！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传令周瑜，‘定远号’加速磨合训练！命格物院，所有能装上的武器，哪怕是试验品，也先给朕装上船！一个月……朕就给他们一个月时间！”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辽东和那片未知的北方海域上。

“传令赵云，加强对襄平城的压力！朕要在‘海龙王’到来之前，先砍掉他们这只爪子！”

“告诉寒生，青州的物资，优先保障海军！”

“令诸葛亮、马钧，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一个月内，‘定远号’必须能战！”

困兽犹斗，毒牙将露。一场决定东亚海权归属，乃至影响整个大陆格局的终极海上对决，已然进入了倒计时。北方的寒风与海浪，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