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200章 惊澜照影

泰安四年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细碎的雪沫子夹杂在凛冽的北风中，扑打在许昌皇城的朱红宫墙上，迅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壳。皇城之内，暖阁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君臣心头的那股源自千里之外的寒意。

御案之上，并排放着两份来自北方的紧急军报。

一份来自征东大将军赵云，言公孙度非但未因大军压境而退缩，反而加紧了在所占岛屿上的工事修筑，并频繁调动兵马，其麾下骑兵屡屡越境挑衅，虽被击退，然其态度之强硬，远超预期。更令人不安的是，辽东军中出现了一些装束奇特、使用怪异弯弓的射手，箭术刁钻狠辣，不类中原亦非胡骑，疑与“海龙王”有关。

另一份来自靖安司潜伏在辽东的暗桩，拼死送回密报：公孙度之弟公孙康，于半月前秘密接待了一批“海外来客”，其人“身材高大，肤白，目色浅，发髻怪异，言语不通”，随行物品中，赫然有类似周瑜描述的那种狭长怪船模型，以及数口沉重密封的木箱。暗桩冒险靠近，隐约闻到箱中散发出的，正是石脂水与硝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看来，公孙度是铁了心要借这‘海龙王’之势，与朕掰一掰手腕了。”张圣的声音平静，却让暖阁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他目光扫过肃立的徐元、蒋琬、赵云（已奉诏回京述职）等人，“水师那边，情况如何？”

徐元出列奏道：“回陛下，周瑜都督已整合‘破浪号’及两艘‘启明级’，并青、徐水师可用之战船五十余艘，于渤海海峡日夜巡弋，封锁甚严。然……公孙度所占岛屿地势险要，我军若强攻，损失必大。且时至寒冬，海况恶劣，于我军新式舰船亦是大考。”

蒋琬补充道：“诸葛亮侍郎与马尚书亦有奏报，‘威海级’首舰‘定远号’船体已合拢，正在加紧安装蒸汽机与内部设施，然距下水试航至少还需两月。新式舰炮之研发，遇及瓶颈，炮管铸造良品率极低，短期内恐难列装。”

形势不容乐观。陆上，公孙度凭借地利和可能的外援，负隅顽抗；海上，华朝海军虽初具规模，但主力新舰未成，攻坚能力不足，且天时不利。

张圣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强攻不易，那便困死他！赵云！”

“臣在！”

“朕予你节制北疆诸军之权！给朕把辽东通往内陆的所有商道、小路，彻底锁死！一粒米、一撮盐，也不许流入襄平！朕要看看，他公孙度靠着那些海外蛮夷，能撑到几时！”

“臣，遵旨！”赵云凛然应命。

“告诉周瑜，海上的封锁，一根木头都不能放松！但凡有船只试图靠近那些岛屿或辽东海岸，无论来自何方，一律击沉！朕要让公孙度，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传旨诸葛亮、马钧，格物院所需之一切，优先保障！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一个月内，‘定远号’必须下水！舰炮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但船，必须能动起来！”

“李狗儿！”

“臣在！”

“那些海外蛮夷的底细，给朕挖出来！他们从何处来？船队规模如何？与‘海龙王’是何关系？”

一道道指令，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从暖阁发出。

然而，帝国的敌人，并非只有北方的公孙度与海上的“海龙王”。

就在张圣全力应对北疆危局之时，来自帝国西陲的噩耗，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下——司马懿趁华朝注意力被辽东吸引，竟说动羌人一部，突袭了凉州金城郡！郡守仓促迎战，寡不敌众，城陷殉国！羌骑肆虐，裹挟流民，兵锋直指陇西！虽然驻守长安的徐晃、张合已率兵驰援，但凉州震动，丝路阻断，西域方向亦为之不稳！

“司马懿……好一个司马仲达！果然会挑时候！”张圣看着西线急报，怒极反笑。这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北边未平，西边又起！

朝堂之上，原本因新政推行和海军建设而稍有平息的暗流，再次开始涌动。一些本就对张圣“穷兵黩武”、“重海轻陆”政策不满的旧臣，再次找到了攻讦的借口。

“陛下！北有公孙度勾结外寇，西有司马懿煽动羌乱，此皆因朝廷近年来一味经营海事，忽视陆防所致啊！”

“陛下，海军耗费巨万，然至今未能平定区区海寇，反令陆疆烽烟四起！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当务之急，应暂停海军诸事，集中全力，先平陆上之乱！”

面对这些嘈杂之声，张圣面沉如水，未置一词。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寒生。这位新任的青州刺史，是因青州新政卓有成效，被特诏回京述职的。

“寒生。”

“臣在。”寒生出列，数月的地方历练，让他褪去了几分书生意气，多了几分封疆大吏的沉稳。

“青州新政，推行如何？若此时朝廷需青州供应北伐或西征之粮草，可能保障？”

寒生深吸一口气，朗声答道：“回陛下！青州新政，虽阻力重重，然根基已立！‘摊丁入亩’，使贫民得喘息，国库增收；‘科举取士’，使寒门有进路，吏治渐清；兴修之水利、推广之新农具，已初见成效！去岁青州粮产，较泰安元年增三成！今岁若无大灾，必超四成！臣愿立军令状，青州一州之力，可保北疆十万大军三月之粮，亦可支应西线部分军需！”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三成？四成？这是何等惊人的增长！那些原本攻讦新政的官员，顿时哑口无言。事实胜于雄辩，新政在青州结出的硕果，狠狠地回击了所有的质疑！

张圣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好！朕没有看错你！徐相，蒋琬，统筹粮草军械，以青州为基础，优先保障北疆、西线！告诉前线的将士，朝廷，绝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

“老臣（臣）领旨！”徐元、蒋琬高声应道，心中亦是激荡。新政，便是帝国应对内外挑战的最大底气！

退朝之后，张圣独留寒生于御书房。

“寒生，青州之事，你做得很好。”张圣看着他，语重心长，“然树大招风，你今日朝堂之言，虽振聋发聩，却也必将你置于风口浪尖。往后，更需谨慎。”

“臣明白。”寒生肃容道，“然为陛下，为新政，为天下黎民，臣万死不辞！”

张圣点点头，话锋一转：“你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

寒生沉吟片刻，道：“陛下，北疆、西线、海疆，看似三处受敌，然其核心，仍在北疆之公孙度与海上之‘海龙王’。司马懿不过疥癣之疾，借势而起。若能速破辽东，斩断‘海龙王’之内应，则西线之患自解，海疆亦能获得喘息之机，全力应对那海外蛮夷。故臣以为，当集中力量，以北疆为突破口！”

张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朕所想不谋而合。然强攻损失太大，困守亦需时日……”

“陛下，或可双管齐下。”寒生目光一闪，“明则困守，暗则……或许可效仿周都督之法。”

“哦？”

“公孙度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子公孙康与弟公孙恭，似有嫌隙。或可从此处着手……”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内密议良久。当寒生告退时，窗外已是夜幕低垂，雪下得更大了。

张圣走到窗前，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看到了北疆的风雪、西线的黄沙、以及海上无尽的波涛。他的帝国，正面临着立国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股愈燃愈烈的斗志。

“来吧，都来吧！”他低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那艘在船坞中日渐成型的“定远号”上，落在了周瑜、诸葛亮、马钧、赵云、寒生……这些砥柱之臣的身上。

“让这惊涛骇浪，来得更猛烈些！正好让朕看看，这新生的华朝，究竟能淬炼出怎样的锋芒！”

雪落无声，覆盖了皇城的喧嚣，也暂时掩盖了暗处的涌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决定帝国命运的巨大漩涡。惊澜已起，唯有勇毅前行，方能照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