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196章 余烬与暗线

冲天的烈焰将海面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裹挟着木材、油脂燃烧的刺鼻气味，甚至夹杂着一丝皮肉焦糊的恶臭，随着海风弥漫开来。“破浪号”如同来自幽冥的巨兽，静静地横亘在已成炼狱的港湾出口，冰冷的船体与港内疯狂肆虐的火焰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床弩的弓弦早已张满，粗大的弩箭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神机营的士兵们依托船舷，燧发枪的枪口死死锁定着那片火海。偶尔有几艘侥幸未被大火波及、或者火势稍小的敌船，如同无头苍蝇般试图冲出港口，迎接它们的便是精准而致命的弩箭齐射与弹雨洗礼。爆炸声、惨叫声、船只解体的碎裂声，在港湾内此起彼伏，最终都湮没在熊熊燃烧的噼啪声中。

黄叙率领的两艘“启明级”快船在完成纵火任务后，已按照预定计划迅速撤离，与“破浪号”汇合。他登上甲板，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都督，任务完成！敌人工坊、物料堆积处已尽数点燃，火势已无法控制！”

周瑜微微颔首，目光依旧紧盯着港口内那场盛大的“火葬”。“清点伤亡，补充弹药，保持警戒。天亮之后，我们进去看看。”

这一场精心策划的火攻，几乎将这个隐藏的海上据点连根拔起。当黎明终于驱散了部分硝烟与夜色，“破浪号”缓缓驶入仍在冒着滚滚黑烟的港湾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焦黑的船体残骸漂浮在水面上，烧得只剩骨架的工棚兀自冒着青烟，岸边的土地被烧得皲裂，到处是爆炸留下的坑洞和散落的、烧毁或变形的武器零件。

周瑜派出了数支小队登陆，仔细搜索残存的线索。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都已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但也并非全无收获。黄叙在一处半塌的岩洞里，找到了几箱未被完全烧毁的、用油布包裹的卷轴和书册，上面依稀可见一些航海图、物资清单，以及……一种扭曲古怪的文字记录。

“都督，您看这个！”黄叙将一本边缘焦黑、但内页尚存的书册递给周瑜。

周瑜接过，翻开。书册前半部分是用汉字记录的物资进出，包括石脂水、硝石、硫磺的接收数量和时间，与寒生调查到的吕氏走私情报隐隐对应。而后半部分，则换成了那种扭曲的文字，夹杂着一些简笔勾勒的船舶和武器图形。

“这不是倭文，也非三韩文字……”周瑜眉头紧锁，他博闻强识，对周边邦国的文字略有了解，但这种文字却前所未见。“带走，送回格物院，请诸葛侍郎设法破译。”

此外，搜索队还在几具相对完整的敌方尸体上，发现了一些非中原制式的贴身物品，如刻有怪异海兽图案的玉佩、某种坚韧海草编织的护身符等。

“此地不宜久留。”周瑜看着满目疮痍的港湾，沉声道，“收集所有可能之线索，迅速撤离！此战虽胜，然敌之根底尚未完全查明，恐有报复。”

“破浪号”与两艘“启明级”快船，带着初战告捷的荣耀与更深沉的谜团，调转船头，驶离了这片仍在燃烧的废墟，继续执行未尽的巡航任务。周瑜知道，摧毁一个巢穴只是开始，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几乎在海上烽火燃起的同时，青州北海郡的寒生，也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

李狗儿亲自带领的靖安司精锐小队，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吕氏庄园。在寒生前期调查提供的精准情报支持下，他们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直扑吕氏族长吕虔的书房和密室。

当寒生带着一队持械甲士，以“协查走私”为名，正面叩开吕氏大门时，李狗儿的人已经将试图销毁账册、从密道逃跑的吕虔及其几个核心子侄，堵了个正着。

面对如山铁证——包括与“永丰粮行”往来的密账、记录着海上交接地点和部分对方代号的航海日志，以及来不及完全销毁的、与朝中某些官员往来的密信草稿——原本还试图狡辩的吕虔，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海龙王’……是他们逼我的！”吕虔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们……他们需要石脂水、硝石、硫磺，只有我能从内陆弄到，运出去……不然，他们就……就杀我全家啊！”

“海龙王？”寒生目光一凝，“说清楚！‘海龙王’是谁？巢穴在何处？朝中谁人与你勾结？”

在靖安司专业的手段面前，吕虔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原来，这“海龙王”是近年来在东南沿海迅速崛起的一股神秘势力，首领不详，势力庞大，盘踞在海外诸多岛屿之上，不仅劫掠商船，更暗中经营走私，甚至……仿制华朝火器！吕氏便是他们在青州最重要的原料供应商和内应之一。至于朝中勾结，吕虔所知有限，只透露曾通过裴琰家族的一位远亲，向朝中某位“大人物”输送过巨额利益，以求庇护。

“裴琰……”寒生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与他猜测的相差无几。他立刻将吕虔的口供与所有查抄的物证，整理成详细的奏报，以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当青州吕氏被连根拔起、其族长招供的消息，与周瑜海上大捷、缴获未知文字书册的战报，几乎同时摆在张圣的御案上时，这位穿越者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掌控全局的冷冽笑容。

“海龙王……未知文字……盘踞海外……”张圣的手指在地图上东南沿海的岛屿链上划过，“看来，朕统一天下的脚步，要先往海上迈一大步了。”

他立刻下旨：

吕氏一族，罪证确凿，抄家灭族，以儆效尤！其走私网络，由靖安司会同地方，彻底铲除！

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严查裴琰及其背后涉及此案的朝中官员，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擢升寒生为青州刺史，总领青州军政，全力推行新政，肃清余毒！

嘉奖周瑜及海军将士，赐金帛，记大功。命其继续巡航，务必查清“海龙王”之根底！

命格物院全力破译未知文字，分析缴获物品，务必找出其来源！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杨彪等旧臣试图为裴琰等人转圜，但在张圣的雷霆手段和如山铁证面前，所有的求情都显得苍白无力。裴琰被革职下狱，其家族亦受牵连，树倒猢狲散。朝堂之上，寒门与新贵势力为之一振，而旧势力则噤若寒蝉，风气为之一清。

青州在寒生的铁腕治理下，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刮骨疗毒。而在广阔无垠的东南海疆，周瑜率领着初露锋芒的海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更加积极地搜寻着那个名为“海龙王”的阴影。帝国的利剑，已然斩断了伸向内陆的触手，下一步，便是直捣那盘踞在深海之中的巢穴。

余烬尚未完全冷却，而新的、更加错综复杂的暗线，已在这海陆交织的棋盘上，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