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123章 假途收虢谋

初平七年的早春，河北大地的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凛冽的空气中却已弥漫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袁绍病逝、审配郭图矫诏立袁尚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掩盖。邺城与青州之间，往日的官道驿马如今传递的，尽是充满杀机的檄文与调兵符节。

袁谭在临淄暴怒誓师，打出“清君侧、讨逆臣”的旗号，尽起青州之兵，号称五万，以大将汪昭为先锋，直扑邺城。他并未听从辛评联络高干、袁熙的建议，一来嫌其缓慢，二来内心深处，对这两个兄弟同样充满忌惮，唯恐其趁火打劫。

邺城方面，袁尚在郭图、审配辅佐下，仓促继位，号“车骑将军”，总督冀、青、幽、并四州军事（虽然后三者皆未完全承认）。他以苏由、马延为正副先锋，领兵三万，出邺城迎击袁谭。审配留守邺城，总揽后方，郭图则随军参赞。

兄弟阋墙，河北内战，就在这春寒料峭中，毫无悬念地爆发了。首战于清河国界桥一带展开，袁谭急于求成，挥军猛攻，袁尚军依仗郭图预设的营垒，拼死抵抗。双方激战竟日，死伤惨重，界桥之水为之染赤，却未能分出胜负，各自退兵十余里下寨，陷入对峙。

消息传至南皮，镇东将军府内，张圣与一众核心幕僚正对着巨大的河北地图，推演着战局。

“袁谭急躁，袁尚怯懦，郭图、审配虽有智计，然格局太小，只知争权夺利，不知收揽人心。此战，无论谁胜谁负，河北元气必是大伤。”徐元指着地图上界桥的位置，语气笃定。

蒋琬补充道：“据报，并州高干收到主公书信后，态度暧昧，按兵不动，只言需防匈奴，实则观望。幽州方面，袁熙本就暗弱，其麾下将领如焦触、张南等，心向袁谭者不少，如今袁尚得位不正，幽州军心浮动，恐生内变。”

赵云沉声道：“主公，如今二袁相争于清河，邺城、黎阳守备相对空虚，我军若此刻挥师北上，直取邺城，或可一举而定河北！”

张圣闻言，却缓缓摇头，目光深邃：“直取邺城，看似捷径，实则下策。我渤海虽强，然终究是外来之师。若此时强行介入，必使二袁惊惧，甚至可能暂时联手抗我，河北士民亦会视我为入侵之敌，反抗必烈。届时，我军虽能战而胜之，然攻城略地，安抚地方，所耗钱粮时日，难以计数，更会予曹操可乘之机。”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弧线，从南皮指向邺城，却并未直接连接。“我要的，不是一个被打烂、充满敌意的河北。我要的，是让其士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是兵不血刃，或至少是以最小的代价，将这四州之地，平稳纳入囊中。”

“主公英明，然则，该如何行事？”徐元问道。

张圣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二袁相争，民不聊生，河北士族豪强，岂无怨言？我军何不以‘吊民伐罪’、‘调停纷争’为名，介入其中？”

“调停？”蒋琬眼中一亮。

“不错！”张圣斩钉截铁，“传令！以我渤海镇东将军、总督青徐军事张圣之名，发布檄文！痛陈二袁不顾父丧，同室操戈，致使河北生灵涂炭之罪！言我张圣，感念昔日与袁本初同讨国贼之情谊，不忍见其基业毁于一旦，更不忍河北百姓遭此兵燹之苦，故愿出面调停，促其罢兵息战，共商善后！”

此檄文一出，天下震动！谁都看得出，张圣此举，乃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然其占据道义制高点，言辞恳切（至少表面如此），竟让人一时难以驳斥。

檄文发出的同时，张圣的军事部署亦紧随其后。

“命赵云，率两万精兵，前出至渤海郡北境，于易水之南扎营，打出‘弭兵安民’旗号。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渡过易水一步！但要做出随时可以介入的姿态，给交战双方施加压力！”

“命黄忠，东南防线，保持警惕，严防曹操异动。若曹操敢北犯，坚决回击！”

“命徐元，为我全权特使，持我节信，前往界桥两军阵前，面见袁谭、袁尚，陈述利害，促成和谈！”

“诺！”众人领命，虽觉此计行险，却也不得不佩服主公之胆略与谋算。

徐元临行前，张圣密嘱道：“文表，此行凶险，然亦是关键。袁谭性急，袁尚无主见，郭图、审配各怀鬼胎。你此行，调停是假，离间、示好、收集情报是真。可暗中接触双方军中不满之将领，尤其是幽州系的焦触、张南等人，许以重利。对袁谭，可暗示若其愿罢兵，我或可支持其继位；对袁尚，则可言若其肯诛杀郭图、审配等‘奸佞’，我亦愿承认其地位。总之，要让这潭水，越搅越浑！”

徐元心领神会：“元明白，必不辱命！”

于是，在河北二袁杀得难分难解之际，渤海的使者车队，打着“弭兵”的旗帜，浩浩荡荡开赴界桥战场。与此同时，赵云率领的两万渤海精锐，陈兵易水，虎视眈眈，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交战双方都感到脊背发凉。

袁谭与袁尚几乎同时接到了张圣的檄文和徐元将至的消息。两人反应各异。

袁谭营中，辛评力劝：“大公子，张圣此来，必有所图！然其势大，且占据大义名分，不可明面拒绝。不若虚与委蛇，假意和谈，借其势压迫邺城，或可速胜！”

袁谭虽疑，但久战不下，军心已疲，又忌惮赵云兵锋，遂点头应允。

袁尚营中，郭图则厉声道：“三公子，张圣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其所谓调停，实为吞并！绝不可听信其言！当紧闭营门，拒其使者于外！”

袁尚本就惶惧，闻言更是无措：“可……可若不允，那张圣若助袁谭，如之奈何？”

审配此次却与郭图意见相左，他老谋深算，沉吟道：“张圣陈兵边境，其意不明。若断然拒绝，恐其立刻倒向袁谭。不若暂且应允，接见其使，观其来意，再做定夺。亦可借此拖延时间，稳固后方。”

袁尚素来依赖审配，闻言便道：“便依正南先生之言。”

于是，当徐元抵达界桥时，竟受到了交战双方“默契”的接待，各自在营中设宴，与其密谈。

徐元不卑不亢，周旋于两营之间，将张圣“假途收虢”之策，施展得淋漓尽致。他时而对袁谭表示同情，暗示渤海可为其后盾；时而又对袁尚安抚，言只需诛除“奸佞”，兄弟和睦，渤海绝不干涉袁家内务。更暗中派人，与焦触、张南等将领接触，馈以重金，晓以利害。

一时间，界桥战场形势更加诡谲。表面上，和谈之声日起，厮杀稍歇；暗地里，猜忌、背叛、拉拢、算计，比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而这一切的导演者张圣，则稳坐南皮，通过一道道密报，掌控着全局。他知道，河北这块肥肉，已有一半，快要落入他的口中。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最合适的下口时机，以及，防备来自其他方向的干扰——尤其是那个一直在隐忍的曹孟德。

假途灭虢之谋，已悄然铺开。河北的命运，正沿着张圣设定的轨迹，滑向一个未知而充满悬念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