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108章 濮阳血未凉

初平五年的秋意，在濮阳城内外凝结成了化不开的血腥与肃杀。颜良兑现了他的誓言，驱使着已显疲态的河北大军，对濮阳城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箭矢遮蔽了天空，擂石滚木如同暴雨倾泻，城墙上下，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用人命填充。

夏侯惇独眼赤红，甲胄破损，浑身浴血，依旧如同磐石般钉在城头最危险的位置。他的长刀早已砍出了数个缺口，身边的亲卫换了一茬又一茬，濮阳城的守军数量在急剧消耗，但旗帜始终未倒。

惨烈的攻防持续了整整五日。当第六日的黎明来临，颜良集结了最后的核心精锐，亲自扛起大旗，咆哮着发起决死冲锋。他凭借个人悍勇，竟真的在守军力竭之际，强行登上了濮阳西城的一段城墙，砍倒了曹军的旌旗，引发了局部的混乱。

“颜良上城了！”

“将军！西城告急！”

消息传到夏侯惇耳中，他睚眦欲裂，吼道：“亲卫队，随我来！” 带着仅存的百余名死士，如同旋风般扑向西城。

城头狭窄，双方精锐迎头相撞，瞬间爆发出最残酷的白刃战。夏侯惇与颜良，这两位以勇力着称的当世猛将，终于在尸山血海中相遇。

“夏侯惇！纳命来！”颜良势若疯虎，手中长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劈下。

“颜良匹夫！受死！”夏侯惇不闪不避，独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挥刀硬撼。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两人各退一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没有任何废话，两人再次战在一起。刀光翻飞，气劲纵横，周围的士兵根本无法靠近，被逸散的刀气逼得连连后退。

这是一场纯粹力量与意志的碰撞。颜良胜在气势正盛，力大招沉；夏侯惇则凭借守土之责带来的坚韧与悍勇，寸步不让。两人在城头辗转腾挪，所过之处，墙砖碎裂，尸体横飞。

激斗正酣，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极其刁钻地穿过人群缝隙，“噗”地一声，正中颜良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肩胛！

颜良身形猛地一滞，剧痛钻心，动作瞬间变形。

“好机会！”夏侯惇岂会放过这等良机，爆喝一声，长刀如毒龙出洞，抓住颜良露出的破绽，猛地突进，刀锋狠狠刺入颜良因中箭而未能完全防护的胸腹之间！

“呃啊——！”颜良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痛吼，低头看着透体而出的刀尖，眼中的狂傲迅速被死灰取代。

夏侯惇奋力一脚将其踹开，颜良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主将阵亡！原本还在奋力厮杀的河北精锐，瞬间士气崩溃。

“颜良已死！杀！”夏侯惇举起滴血的长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颜良死了！颜良死了！”城头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呼，士气大振，疯狂地反扑失去主心骨的敌军。

城下的袁军看到主帅的旗帜倒下，又听到城头的呼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攻势土崩瓦解，如同潮水般败退下去。

濮阳城，守住了。但城上城下，已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渠。夏侯惇拄着刀，望着退去的敌军，独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悲凉。这一战，他赢了，但赢得太过惨烈。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

南皮，镇东将军府。

“颜良战死，袁军溃败，濮阳之围暂解。”徐元念完军报，厅内一片寂静。

张圣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看不出喜怒：“颜良勇而无谋，骄纵轻敌，有此一败，亦是必然。只可惜了那些枉死的河北士卒。”他顿了顿，问道，“袁绍本军到了何处？曹操呢？”

蒋琬回道：“袁绍主力已抵达黎阳，闻听颜良败亡，大怒，已斩杀数名作战不力的将领，并亲率大军，星夜兼程赶往濮阳。曹操前锋已至陈留，距濮阳不足五日路程。”

“袁本初这是要亲自找回场子了。”张圣手指敲着桌面，“盛怒之下，指挥易出偏差。而曹操挟怒而归，其军必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

李狗儿低声道：“主公，许攸那边……是否还要继续‘喂’消息？颜良之死，他难辞其咎，在袁绍军中处境恐怕不妙。”

张圣摆了摆手：“暂时停止。此时再煽风点火，痕迹太重。让袁绍和曹操自己去斗。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同时……”他目光转向蒋琬，“公琰，与荆州那边的谈判可以加快些了，将濮阳战况‘如实’告知蔡瑁，让他明白，北方的局势，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属下明白。”

正如张圣所料，袁绍抵达濮阳城外后，面对损兵折将、士气低落的局面，更是怒火中烧。他拒绝了谋士暂缓攻势、重整旗鼓的建议，不顾大军远来疲惫，强行下令，对濮阳发动了新一轮的、更为疯狂的进攻。他要用夏侯惇的人头和濮阳城的废墟，来洗刷颜良战败的耻辱。

然而，夏侯惇经历苦战，守城经验更为丰富，加之曹操回援在即的消息传来，守军士气愈发坚韧。袁绍的猛攻再次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袁绍与夏侯惇在濮阳城下再度陷入僵持之际，曹操亲率的三万精锐，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袁绍大军的侧翼！

曹操用兵，向来诡诈。他故意放出消息称主力尚在途中，实则亲率虎豹骑及精锐步卒，轻装疾进，绕道而行，打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时值黄昏，曹军如同利剑般切入袁绍因连日攻城而松懈的侧翼营地。铁蹄践踏，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彻四野。袁军根本没想到曹军主力会如此快抵达，且出现在这个方向，顿时大乱。

“曹操！是曹操的主力！”

“我们被包围了！”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袁绍在中军大帐听得外面杀声震天，慌忙出帐查看，只见火光映照下，己方营地已乱成一团，曹军骑兵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顶住！给我顶住！”袁绍又惊又怒，连连呼喊，但败势已成，岂是个人意志所能挽回？

许攸连滚爬爬地跑到袁绍面前，脸色惨白：“主公！大势已去！速退！退回黎阳，再图后计！”

袁绍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场，看着仓皇逃窜的士卒，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忍着没有吐血，恨恨地一跺脚：“撤！传令，撤军！”

主帅下令撤退，本就士气低落的袁军彻底崩溃，丢盔弃甲，争相逃命。曹操岂会放过如此良机，挥军掩杀，直追出三十余里，斩获无数，缴获粮草辎重堆积如山。

濮阳城下，夏侯惇看着城外曹军的大胜，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被亲卫扶住。

曹操策马来到城下，看着城头伤痕累累的夏侯惇，以及城上城下惨烈的景象，眼中亦闪过一丝动容。他高声道：“元让辛苦了！此战，你为首功！”

夏侯惇在城头上，勉强拱手，声音沙哑：“幸不辱命！”

袁绍仓皇退往黎阳，实力大损，士气低迷。曹操虽然获胜，但自身损耗亦不小，且需时间重新整顿兖州防务，安抚地方。持续近一月的兖北大战，以曹操惨胜、袁绍惨败暂告一段落。然而，谁都清楚，这两大巨头之间的战争，远未结束。

当详细的战报再次送到南皮时，张圣仔细阅毕，对徐元等人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两虎皆伤，如今，该是我们这只潜龙，稍稍展露爪牙的时候了。传令黄忠，淮北方向，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记住，尺度拿捏好，莫要过早引来曹操的全力反扑。”

“诺！”

中原的格局，因濮阳这场血流成河的大战，悄然改变。而一直隐于幕后的渤海势力，终于要开始更积极地介入这盘天下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