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20章 暗流与佳人

次日，用过早膳，甄姜果然如期而至。

今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浅碧色半臂，发髻梳得精致，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比起上次在庄园见面，少了几分商贾千金的干练，多了几分闺秀的明媚。

“张公子，昨夜休息可好？”甄姜落落大方地行礼，嘴角含笑，目光清澈地看向张圣。

“有劳甄小姐挂心，一切安好。”张圣回礼，态度温和。

“二哥吩咐，让我带公子在城中逛逛。不知公子想去何处？市集？书坊？还是……”甄姜询问道，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

“客随主便，有劳甄小姐安排便是。”张圣从善如流。

于是，一行人便出了甄府，在邺城街头漫步。赵铁柱和李狗儿带着两名队员在不远处跟着，既做护卫，也顺便观察邺城风貌。

甄姜对邺城极为熟悉，充当起了称职的向导。她先带着张圣去了最繁华的西市，这里商肆林立，货物琳琅满目，来自天南地北的客商云集，叫卖声、议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张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市场，注意着各种商品的物价、流通情况，尤其是铁器、粮食、布匹等战略物资的价格。他发现邺城作为商业中心，物资相对丰富，但价格也比乡下高出不少，而且波动明显。

“近来粮价又涨了些。”甄姜似乎看出张圣的关注点，轻声解释道，“听说并州那边不太平，影响了商路。而且……朝廷加的税赋也越来越重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张圣点头，这与他观察到的和徐元分析的相符，东汉王朝的根基正在加速腐朽。

穿过喧闹的市集，甄姜又引着张圣来到一处相对清静的区域，这里多是书坊、琴行和文玩店铺。偶尔能看到一些身着儒服的文士出入。

在一家颇大的书坊前，甄姜停下脚步，笑道：“听闻张公子虽出身乡野，却见识不凡，想必也喜读书。这家‘文渊阁’是邺城最大的书坊，公子可要进去一观？”

张圣心中一动，他确实需要了解更多这个时代的典籍和信息，便点头道：“正要见识一番。”

书坊内书香弥漫，书架林立，卷帙浩繁。有店员上前招呼，见甄姜在侧，态度格外恭敬。

张圣随意浏览着，多是经史子集，也有些农工杂书，但内容相对粗浅。他更留意的是是否有地图、地方志之类的书籍。可惜，这类书籍似乎并不多见，即便有，也多是粗略的州郡图。

“公子在找什么书？”甄姜见张圣目光搜寻，好奇地问道。

“随便看看，想找些地理风物之类的杂书，增广见闻。”张圣答道。

甄姜想了想，道：“这类书确实不多。不过，我家藏书楼中倒有一些先祖收集的游记和地方志，公子若有兴趣，改日可来借阅。”

“如此，先行谢过甄小姐。”张圣真诚道谢。甄家的藏书，无疑是个宝贵的资源。

就在这时，书坊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簇拥着一个面色倨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那为首男子约莫十**岁，锦衣玉带，眼神轻浮，目光在书坊内扫过，看到甄姜时，明显亮了一下。

“哟，这不是甄家妹妹吗？今日怎么有空来这书卷之地？”那年轻男子摇着折扇，径直走了过来，语气轻佻，完全无视了张圣的存在。

甄姜眉头微蹙，脸上笑容淡去，疏离而有礼地回道：“高公子，幸会。我陪家中客人随意逛逛。”

这位“高公子”这才仿佛看到张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虽整洁却非顶级料子，气质也与邺城常见的世家子弟不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客人？不知这位是……”

“渤海张圣。”张圣平静地报上名字。

“渤海？张圣？”高公子歪着头想了想，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脸上不屑之色更浓，“原来是外地来的。甄妹妹，你可要小心些，如今外面不太平，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城里跑，莫要被些来历不明的人骗了。”

赵铁柱在后面听得怒目圆睁，就要上前，被李狗儿悄悄拉住。

甄姜脸色一沉：“高洪，请注意你的言辞！张公子是我甄家的贵客！”

高洪见甄姜维护张圣，心中更是不爽，冷笑道：“贵客？甄家如今门槛这么低了么？什么人都能成贵客？”他身后那几个跟班也发出哄笑声。

张圣依旧面色平静，仿佛没听到高洪的嘲讽，只是对甄姜道：“甄小姐，此地嘈杂，不如我们去别处看看？”

甄姜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点头道：“好。”她不想与高洪多做纠缠，转身便欲离开。

高洪却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嬉皮笑脸道：“甄妹妹别急着走啊，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去醉仙楼喝一杯？我请客。”

“让开。”甄姜语气转冷。

高洪仗着家世，在邺城横行惯了，哪里肯让，伸手就要去拉甄姜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轻轻格开了高洪的手。动作不快，却恰到好处，让高洪的手无法落下。

正是张圣。

高洪只觉得手腕微微一麻，竟被一股巧劲荡开，他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小子！你敢碰我？！”

张圣收回手，淡淡道：“光天化日，阁下还是自重为好。”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高洪恼羞成怒，指着张圣骂道，“给我教训他！”

他身后那几个跟班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住手！”赵铁柱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挡在张圣身前，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怒视着高洪几人，一股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凶悍气息隐隐散发出来。李狗儿和另外两名队员也迅速靠拢，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书坊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高洪的几个跟班被赵铁柱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高洪也是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对方这几个看似仆从的人，竟然如此彪悍。

“你……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可是邺城！”高洪色厉内荏地叫道。

“邺城又如何？莫非没有王法了？”张圣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冷了下来，“甄小姐，我们走吧。”

甄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张圣和赵铁柱，心中莫名一暖，又有些担忧，低声道：“张公子，这高洪是郡丞高韫的侄子，平日跋扈惯了，我们……”

“无妨。”张圣打断她，示意赵铁柱等人收起架势，然后对着高洪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高公子，告辞。”

说完，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高洪，带着甄姜径直离开了书坊。

高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张圣那从容不迫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书架上，引得书架一阵摇晃，书卷散落一地。

“查！给我查清楚那个叫张圣的小子什么来头！敢在邺城落我的面子，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离开文渊阁，气氛有些沉默。

甄姜歉然道：“张公子，抱歉，让你受扰了。那高洪……”

“甄小姐不必介怀，跳梁小丑而已。”张圣笑了笑，浑不在意。他连高掌柜的武装袭击都扛过去了，岂会在意一个纨绔子弟的口舌之争。不过，郡丞的侄子……这倒是个需要留意的信息。

经过这一闹，逛街的兴致也淡了。甄姜便带着张圣去了甄家名下的一处茶楼歇息。

茶楼雅间内，香茗氤氲。

甄姜看着对面神色自若的张圣，忍不住问道：“张公子似乎……并不惧怕那高洪？”

张圣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反问道：“为何要怕？因为他叔父是郡丞？”

甄姜一怔：“郡丞在邺城，已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官威再大，也大不过道理，大不过实力。”张圣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甄姜，“我凭本事与甄家合作，行得正，坐得直。若因惧怕权贵而委曲求全，反而让人看轻，也失了立足的根本。更何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世道，郡丞……也未必就能一直高高在上。”

甄姜心中一震，看着张圣那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少年，身上有一种她从未在邺城那些世家子弟身上见过的气度。那是一种源于内心强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自信。

她忽然想起二哥甄俨对张圣的评价：“此子，非池中之物。”

之前她还有些不解，此刻却隐隐有些明白了。

“公子见识，姜儿受教了。”甄姜由衷地说道，看向张圣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和一丝难以言明的好奇。

在邺城又停留了一日，处理完与甄家的交接事宜，并敲定了第一批琉璃瓶和花卉原料的供应细节后，张圣便决定返回小洼村。邺城虽好，但非久留之地，根基还在渤海。

临行前，甄俨亲自相送，并再次隐晦地提醒张圣注意高掌柜的后续动作，以及……那个高洪可能会找麻烦。

张圣谢过甄俨，带着初步达成合作协议的喜悦和对未来更复杂局势的清醒认识，踏上了归途。

马车驶出邺城雄伟的城门，将身后的繁华与暗流暂时抛开。张圣知道，下一次再来这里，情况或许将截然不同。而小洼村，也将迎来新一轮的挑战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