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但见客舍正堂门口立着一人,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身形高挑,面容清俊,眉眼间自带一股疏狂之气。
他头戴一顶紫貂皮暖额,身着绛紫色遍地缠枝莲纹锦缎袍,外罩一件玄狐嗉裘氅衣,领口以金线绣着繁复的云气纹,腰间束着玉带,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
虽处山野客舍,其衣饰之华贵,气度之超逸,仍与周遭朴拙环境格格不入,正是乐安男苻朗。
苻朗面上带着慵懒而亲切的笑意,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王曜身上,抚掌笑道:
“方才在楼上便听得院中喧嚷,似有故人声口,不想果真是子臣、永业、子卿诸位贤弟!还有安邑妹妹等诸位姑娘,哈哈,这冰天雪地,终南僻壤,竟能聚得如此多俊彦佳人,实乃一段风雅佳话!”
他言语爽朗,声音清越,在这寒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杨定率先上前,抱拳笑道:
“元达兄!你怎地也在此处?真是巧啊!”
他虽对苻朗的某些做派不甚苟同,然苻朗身份尊贵,且性情爽利,不摆架子,两人在宴游及各类场合多有交集,表面情谊尚可。
吕绍也挤上前,圆脸上堆满热络的笑容:
“乐安男!您真是好兴致,这大雪封山的,也来寻幽探胜?莫非是又得了什么新奇食谱,或是寻到了某位隐世的高人?”
他言语间带着惯有的奉承与好奇。
苻朗哈哈一笑,摆手道:
“永业还是这般风趣,此番乃是奉王命而来,公干在身,非为游赏。”
他目光转向王曜,意味深长地道:
“子卿,别来无恙?上林苑一别,你那句‘但求烽燧息,长此乐虞唐’,可是深得吾心,至今犹在耳畔啊。”
王曜上前一步,执礼道:
“劳乐安男挂念,曜一切安好。前番秋狩,蒙男爵不弃,邀谈玄理,获益匪浅。”
他语气平稳,不卑不亢。
徐嵩、尹纬亦上前见礼。
徐嵩温和守礼,尹纬则依旧是那副淡漠神情,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苻笙笑着走上前,与苻朗见礼:
“元达哥哥,你既是奉旨公干,怎地下榻到这栖云里来了?”她与苻朗同族,说话间更显随意。
苻朗叹道:“妹妹有所不知,我此来是要寻一高士,然其人性格怪诞,居无定所,虽知他大致在终南深处结庐,然具体所在,还需慢慢寻访。这栖云里乃是入山要冲,消息灵通,便于打探。且此地‘听松居’的雪涧鱼、松菌煨雉,堪称一绝,愚兄岂能错过?”
说着,他眼中露出饕客特有的光芒。
这时,柳筠儿与董璇儿也袅袅上前。
柳筠儿敛衽一礼,姿态优雅:
“妾身柳筠儿,见过乐安男。”
董璇儿则跟着行礼,目光飞快地扫过王曜,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才对苻朗道:
“璇儿见过乐安男。”
苻朗目光在二女面上流转,尤其是多看了董璇儿两眼,笑道:
“柳行首仙姿绝俗,董小姐英爽不让须眉,今日这听松居,真是蓬荜生辉。”
他转而看向众人。
“诸位远道而来,风霜劳顿,想必饥寒交迫。我在这听松居二楼已备下酒食,虽比不得长安珍馐,然山野风味,别有情趣。若蒙不弃,便由苻某做东,请诸位上楼一叙,驱寒充饥,如何?”
杨定性情豪爽,当即应道:
“如此甚好!正愁这山中清冷,有元达兄这般妙人同饮,岂不快哉!”
吕绍更是连连叫好。
王曜、徐嵩等人见主人盛情,也便点头应允。
苻朗欣然前头引路,众人随他穿过客舍正堂。
堂内颇为宽敞,以粗大梁柱支撑,四壁挂着些兽皮、蓑衣、药锄等物,充满山野气息。
此时已有不少其他旅客在此用餐,多是些文人墨客、商旅模样之人,围坐在一张张原木桌旁,或低声交谈,或独酌观雪,见苻朗这一行衣饰华贵、气度不凡,皆投来或好奇、或羡慕、或淡然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酒气与松木燃烧的暖意。
沿木梯登上二楼,视野豁然开朗。
二楼比一楼更为雅致,地面铺着厚厚的芦席,临窗设着数张矮几和坐榻,窗外正对一片覆雪松林,夜色中依稀可见松枝积雪,意境幽远。
角落铜盆中炭火正旺,驱散了寒意。
苻朗显然早已安排妥当,指着靠窗的两张并排放置的大食案道:
“女眷一席,我等男儿一席,既可各自叙话,又不失联络,诸位以为如何?”
苻笙自是拉着柳筠儿和董璇儿在较小的一张食案后坐下,自有侍女上前伺候。
苻朗则引着王曜、杨定、吕绍、徐嵩、尹纬在另一张更大的食案周围落座。
杨定被安排在苻朗右手边,接着是吕绍、王曜;苻朗左手边则是徐嵩、尹纬。
众人甫一坐定,便有客舍仆役鱼贯而上,布设酒食。
虽是山野客舍,然菜品颇为精致,显是苻朗特意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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