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军将军府邸,青砖高墙,石狮肃立。
门楣上“抚军将军府”五个鎏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自有一股沙场征伐之地的凛然气象。
王曜与阿伊莎立于阶前,不多时,便见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自内疾步而出。
毛秋晴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窄袖胡服,青丝高束,只是今日未佩腰刀,步履间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倒显出几分闺阁女儿的轻盈。
她目光掠过王曜,竟似未见一般,径直走向阿伊莎,冷冽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唇角牵起一丝真切的笑意,执起阿伊莎的手,语气带着难得的温煦:
“阿伊莎妹妹,你怎么来了?伤处可都大好了?那日之后,我一直挂心,只恨军务缠身,未能常去探望。”
她言语关切,细细端详着阿伊莎的面色,仿佛眼前只有这一人。
阿伊莎受宠若惊,忙敛衽行礼,声音清脆如黄鹂:
“劳毛姐姐惦记,伤口都已结痂,行动也无碍了。救命大恩,阿伊莎一直铭记在心,今日特来拜谢姐姐。”
她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旁被晾着的王曜,见他神色略显局促,心中不由暗笑,又觉几分不忍。
毛秋晴拉着阿伊莎的手,语气愈发亲昵:
“说什么谢不谢的,路见不平罢了。你身子刚好,不该如此奔波。快随我进去歇歇,我这里新得了些西域来的葡萄酿,正好与你尝尝。”
她二人言笑晏晏,一个清冷中透出关怀,一个明艳里带着感激,竟真如相识多年的姐妹一般,携手便欲往府内行去,将王曜全然撇在了一旁。
王曜站在阶下,进退维谷。
他本是为此番拜会的主导,此刻却像个多余的影子。
青衫在微风中轻拂,他面上虽竭力保持平静,然则眼底那一丝尴尬与无奈,却是如何也掩藏不住。
正自踌躇间,忽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门内传来,伴随着一声洪亮大笑:
“哈哈哈!这位便是太学的王郎君吧?果真是器宇不凡!”
王曜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近五旬的魁梧将军大步流星而出。
他身着深色常服,未披甲胄,然则虎目含威,面容棱角分明,步履间自有久经沙场沉淀下的肃杀之气,正是抚军将军毛兴。
他目光如电,在王曜身上一扫,见其虽衣着简朴,然身姿挺拔,眉目清朗,眼神沉静不见丝毫怯懦,心下先自点了点头,暗忖女儿眼光倒是不差,此子外表确有些气度。
王曜不识来人,正欲询问,身旁的毛秋晴已淡淡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他是我爹。”
王曜闻言,心头一凛,连忙整肃衣冠,上前一步拱手道:
“学生王曜,拜见毛将军!冒昧来访,打扰将军清静,还望海涵。”
毛兴大手虚扶一下,声若洪钟:
“诶,王郎君不必多礼。你之名,老夫亦有所闻。前番小女归家,曾提及郎君胆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话语虽客气,目光却依旧带着审视的意味。
王曜谦道:“将军谬赞,学生愧不敢当。前番与平原公府之事,多蒙毛统领仗义出手,学生与龟兹春帕沙父女皆感念大恩,今日特来拜谢。”
他又转向毛秋晴,再次拱手。
“昨日方归,学舍门前未能与统领细谈,心中甚是不安,故今日特来叨扰。”
毛兴见他对答得体,不卑不亢,心中又添一分好感,便顺势道:
“既来了,便是客。站在这门口说话成何体统?王郎君,请随老夫帅堂叙话。”
说罢,侧身相让。
毛秋晴见状,便对阿伊莎道:
“妹妹,他们男人家谈事,无趣得紧。你随我去那边小公廨坐坐,看看我寻的一些新鲜玩意儿。”
说着,便拉着阿伊莎入府,绕过帅堂,向东侧一处较为精巧的院落走去,自始至终,未再与王曜有多一言半语的交流。
王曜心中苦笑,知她气仍未消,只得按下思绪,随毛兴步入帅堂。
帅堂之内,空间开阔,青砖墁地,梁柱粗壮,陈设简洁硬朗,毫无奢华之气。
北壁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淮南、荆襄地域舆图,朱墨勾画,符号林立,隐隐透出金戈铁马之声。
两侧兵器架上陈列着刀枪剑戟,虽未出鞘,寒光自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皮革、金属混合的气息,令人心神为之一肃。
毛兴见王曜入堂后,目光不由被那幅舆图及堂内布置吸引,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不由心中略有得意,抚须道:
“老子......老夫一介武夫,不尚虚文,这帅堂布置,可还入得郎君之眼?”
王曜收回目光,诚恳赞道:
“将军过谦了,堂如其人,简洁肃穆,杀伐之气暗藏,正是大将风范。观此舆图,可知将军心系天下,学生佩服。”
毛兴闻言,哈哈大笑,甚是受用,请王曜于客位坐下,自有亲兵奉上酪浆。
寒暄数句后,毛兴便切入正题,他性子直率,不喜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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