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情报组办公楼的瓦檐,陈默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捏着支铅笔,在江浙工运地图上圈出第三个红点——无锡庆丰纱厂。
档案袋里刚送来的外勤报告还带着油墨香,他盯着“纱厂工人昨夜集会,要求增加两成工资”那行字,眉头微微蹙起,铅笔尖在“集会地点:厂后竹林”上顿了顿,抬眼看向窗外。
老吴端着两杯热茶进来时,正见他对着地图出神,杯底在桌面轻磕出脆响:“科长,苏州联络员刚发来消息,说上海工运工委派了个姓林的去无锡,专门负责纱厂的罢工筹备。”
他把一杯茶推了过去,目光落在地图上的红点,“一周内,这已是第三个有动静的厂子了,看这架势,共党是真要搞大动作。”
陈默接过茶,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视线没离开地图:“戴老板昨天催了三次情报,要咱们把江浙所有纺织厂的工运骨干名单列出来。你让人把外勤记录整理一下,重点标那些近三个月有过集会、请愿的厂子,特别是负责人的姓名、代号,还有他们常去的接头点。”
“好。”老吴刚转身,又被陈默叫住。
“等等。”
陈默从抽屉里拿出个深棕色皮本,封面没有任何字迹,“整理的时候,分两份。一份按总部要求,只写工运活动和骨干信息,报给戴老板;另一份,把咱们组里外勤的部署时间、跟踪路线,还有负责监视的特工姓名,也加上——这份单独给我。”
老吴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点头应下:“我懂了,你放心,这事我亲自办,绝不走漏半分。”
办公室里只剩陈默一人时,他翻开那个深棕色皮本。
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列着“情报类别”“上报内容”“留存内容”三栏,最新一行记着上月审查事件:“上报:李诚贪腐通共,已处理;留存:李诚与三科王科长往来密切,曾三次挪用外勤经费。”
他指尖摩挲着纸页,想起三天前跟组织联络员方明的接头。
城隍庙的茶馆里,方明把半块染着茶渍的糕饼推过来,低声说:“组织需要知道情报组的内部架构,还有他们针对工运的行动部署——这些比单纯的工运情报更重要。”
那时他就清楚,自己的任务远不止收集工运信息那么简单。
作为潜伏在秘密情报组的钉子,他既要让戴笠看到“业绩”,又要为组织筛选有价值的内部信息,这中间的分寸,得拿捏得丝毫不差。
下午两点,外勤特工小张敲开办公室门,脸上带着汗,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科长,无锡那边盯到了!姓林的昨天下午去了纱厂附近的杂货铺,跟老板说了句‘要两斤桂花糕’,老板给了他个油纸包。我们没敢靠太近,只拍到了杂货铺的门脸。”
陈默接过纸条和照片,照片里的杂货铺门楣挂着“福记”的木牌,墙角堆着几袋面粉。
他对照着小张的记录,在地图上“庆丰纱厂”旁边画了个小圆圈,标注“福记杂货铺,疑似接头点”。
“做得好。”他把照片和纸条收好,从抽屉里拿出十块大洋递过去,“辛苦了,去财务科报个外勤补贴,下午歇半天。”
小张喜滋滋地接过钱,刚要走,陈默又开口:“对了,昨天跟你一起去无锡的是谁?”
“是三科的老郑。”小张挠挠头,“不过他昨天下午说肚子疼,在旅馆歇了半天,就我一个去盯的。”
陈默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问:“老郑?他最近常跟你们一起外勤?”
“也不是,就这两周才跟的。”小张没多想,随口答道,“听说之前跟李诚走得近,李诚倒了之后,他就想往咱们科靠。”
陈默点点头,让小张先出去。等门关上,他立刻翻开那个深棕色皮本,在“内部矛盾”栏写下:“三科郑某,曾依附李诚,近期试图渗透一科外勤,需重点留意。”
他心里清楚,李诚倒台后,不少人想趁机填补空缺,老郑盯着二科的外勤线,恐怕不只是“想靠过来”那么简单——一科现在管着江浙工运这个核心专项,戴笠看得紧,老郑背后说不定有人指使,想盯着他的动作。
傍晚时分,老吴把整理好的两份情报送了过来。
一份是给戴笠的,薄薄几页,只列了各纱厂的工运动态和骨干名单,字迹工整,没有任何多余信息;另一份则厚厚一叠,除了工运细节,还附了外勤特工的排班表、监视路线图,甚至标注了老郑昨天“肚子疼”的具体时间——下午两点到五点,正好是小张跟踪姓林的联络员的时段。
“老郑昨天根本没肚子疼。”
老吴压低声音,“我问了旅馆的伙计,他下午出去过一趟,去了趟三井物产的上海分公司,跟一个日商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陈默眼神一沉,接过厚的那份情报,仔细翻看着。当看到“苏州外勤发现,情报组在纱厂附近安了三个暗哨,分别在杂货铺对面的茶馆、巷口的修鞋摊、还有厂后竹林的破庙里”时,他停下笔,在旁边画了个五角星——这些暗哨位置,组织的联络员还不知道,得想办法传出去,免得有人接头时暴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